如是我口寫我心,文字必能反映作者的經驗和思考。這點我是深信不疑的,否則一切都沒意思、沒靈魂了。有人說文字是思緒的沈澱。對讀者來說,其實是它有足夠的深度打動他們內心深處。閱讀文字的一刻澎湃的確是令人享受的。懂得運用文字的人不能欠缺相等的思考,但思考會令人變得孤單,所以讀到有感覺的文字是如此令人安慰的一件事。如果只以天才來解釋這些作者的能力,實末殺了作者的一番心思。因此,我們不但會很佩服,而且還會報以感受和分享,要知道知己的聲音是何等寶貴的。週末時,偶爾在電子郵箱裏收到一則文章,雖然不清楚作者是誰,卻寫得非常有意思,因此我節錄一段作引言。
佚名《讓文字當我的心理醫生》
簡單地說,好的文人與文學,活像是一面鏡子:小則反映自己的思緒,大則揭示社會的百態。非常有趣的是,優秀的文學,反映的通常都是人性陋醜的一面,例如貪婪、妄念、懶散、嫉妒、怨忿等。這些作品時刻地提醒我們,人是充滿缺憾的,但人畢竟不是神,世間沒有人是白璧無瑕的。文人所做的,正是如實地把這些病態的東西展示給大家,作用有如一位醫生,把病情告訴給病人一樣;因此,文人與文學,可以說是我們靈魂的醫生,文人手中的筆,就是人性的手術刀,它把眾多似是而非,以空言構成的表皮撕開,把真相展露給大家看。亞里士多德的名言「肅劇是靈魂的洗滌」(註:我同意劉小楓的見解,把 Tragedy 譯為「肅劇」而不是「悲劇」),和「詩比歷史更真實」,正是這個意思。許多時侯,文學者都給人一種孤高的形象,因為引文中所謂「思緒的沈澱」,一定要在心靈靜止而不受騷擾之下進行的,否則沈澱物不夠多不夠深的話,就不能寫出感人的作品。
然而,我們很容易察覺到肉體上的病徵,但甚少注意到靈魂裏的毛病,因此那些點出人性與社會陰暗面的文人,很自然地成為專權者的打壓對象。回想一個多世紀前的帝俄,出產過如普希金、果戈理、托爾斯泰、杜斯妥也夫斯基等的偉大文人,但共黨政權一上台,文學淪為宣傳機器後,俄國文學就從此絕後了;在二次大戰前的德國,公開反對納粹主義的,大部份都是文人:諾貝爾文學奬得主托馬斯·曼 (Thomas Mann)、寫下《逃避自由》的心理學家弗羅姆、寫下《通往奴役之路》的經濟學家海耶克等;縱使他們的學科完全不同,但他們都是在揭示社會的弊病,為了延續這個使命,唯有流亡國外。歐威爾 (George Orwell) 的短文《妨礙文學 (Prevention of Literature)》,指出一個竄改事實的人,是不配被稱為文人的,因此文人的基本要求,是必需有求真的態度,否如就如引文所說,寫的一切都是沒意思、沒靈魂的。上面的引文,很確切地寫出一個文人應有的風骨。
從以上的分析,我們不難想像到,文學這個講求真實的科目,實在是充滿科學精神的;遺憾的是,現今高中學生全部都要分文理科班,文學反而被編入文科班,令理科生無法學習這一門理性的學科。多閱經典的文學作品,有助我們勇敢地面對自己陋醜的一面,並學會擁抱和接納它,正如太極中的陰與陽般,形影不離。也許,這就是人的宿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