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3年7月29日星期一

仍未完全過氣的 J-POP

「毫無疑問,今時今日的 K-POP 是完勝 J-POP吧!」某位年輕同事在午飯期間,談起月初在啟德舉行的《香港巨蛋音樂節》時,有這樣的一句。他是位 K-POP 的粉絲,對未能購票參與盛會仍然耿耿於懷。筆者問他:K-POP 有什麼誘人之處。型男索女多的是,個個都能歌善舞,即使不懂韓語,光看賣相也夠吧,他答道。筆者心想:這樣說,你追求的,不過是 eye candy(範指視覺上極度吸引的東西),而非好音樂吧。

的確,近年韓國音樂積極向海外發展,風頭漸漸蓋過全球第二大音樂市場的日本;不少港人耳熟能詳的韓星,在日本都可以賣個滿堂紅。筆者偶爾在週日下午,看過韓國音樂的電視節目,發覺雖然製作悅目、演出精彩,但絕大部分登場的,都是跳舞組合或偶像歌手,彼此的風格,雖非千篇一律,亦可謂大同小異。看得久,難免覺得有點乏味。當然,具名氣或高質素的搖滾樂團、唱作人甚至獨立音樂人,當地亦有不少,只是未為我們所知而已。

另一邊廂的 J-POP,二十年前創造過一段黃金時代,受歡迎的單曲與專輯,動輒銷量過百萬。但來到今天,除了已經淪為「搖錢樹」的 AKB48 之外,再無人做到昔日的佳績(連 Johnny’s 旗下 SMAP、嵐等的藝人也做不到,實在費解)。此消彼長之下,J-POP 是否已變得一文不值呢?

年初,日本的資深音樂人麻生香太郎,出了一本名為《誰能拯救 J-POP》的書,頗受矚目。麻生把 J-POP 的積弱,歸咎於幾個因素;當中排第一的,是 SONY 為求保住 WALKMAN 產品的銷量,遲遲不把旗下 SONY MUSIC 的出品,放上蘋果的 iTunes 發售,錯失了擴展銷售渠道的機會。其次,是簡稱 JASRAC 的日本音樂著作權協會,對收取歌曲的二次使用費過份執着(舉個例,各大網上歌詞庫,是不容許用戶把歌詞從電腦抄下來;這種安排,可謂日本獨有)。其餘的,還有「韓流」與智能手機之興起、壓縮技術的進步等等。歸納以上的發現,是各大唱片商未能在這個無需購入實體 CD 或 DVD 就能欣賞音樂的年代,作適當部署所致。

麻生作為業內人仕,自然傾向從商業角度看問題。但單單以銷量下滑,就認為 J-POP 無藥可救,未必過於武斷。正如筆者兩年前的拙文《日本的另類衰退》所言,日本不少樂人,已著手向海外發展(現已不僅限於搖滾組合),而且成績不俗,只是未如韓國的那樣進取而已。反過來說,筆者同事的見解,似乎更加反映了,坊間對音樂的認識依然膚淺,不難想像,口味自然十分狹窄。

純以質素而論的話,經歷過 J-POP 光輝歲月的筆者,近大半年涉獵了不少「後黃金時代」的音樂人,發覺他們的水平並無明顯下滑。下篇文章,筆者將略略挑選一些出色的給各位。

2013年7月22日星期一

「退縮主義」在香港(下)

近年,在書局的暢銷書一欄裏,多了一類新的書種,就是投考各類公務員職員的秘訣心得、模擬試題、面試須知等的指南。雖則此現象,在國內、臺灣甚至日本等地早已出現;但這類書籍之所以受歡迎,或多或少反映港人對求職就業的取態。

小時候,聽過這樣的俗語:若要生活好,嫁個消防佬。的確,在大部份人心目中,公務員薪高粮準,是一份夢寐以求的優差。那些年,職場的空缺不多,有這種心態無可口非。但時移世易,香港現時的失業率,幾乎是全球主要城市中最低,在這個幾乎衣食無憂的時代,竟然仍有人熱衷於尋找所謂的「鐵飯碗」,實在值得深思。

仔細點看,不難理解到坊間覺得,「鐵飯碗」有什麼吸引之處:首先,是易請難送,除非你涉及刑事責任或嚴重失職,否則管你表現再差、效率再低,上司也很難奈你的何。其次,部門作為法定機關,向來只有別人賣你的賬,無需自己去討好對方。最後,當然是「樹大好遮蔭」,管外面風雨飄搖,對自己的職位也毫無影響。

筆者無意籍以上的發現作任何抨擊,只是想從這些特質,帶出一種行為傾向:在選擇就業時,眾人都寧可安落地留在溫室內,也不打算流點兒血汗,跑出去打拼。在一個受保護的環境裏,尋求上進的誘因與決心將會日漸消失,不難想像,人的競爭力亦隨之下滑。跟上篇拙文引述林行止先生所言作個比對,原來在香港呈現「退縮主義」的,並非只局限在俗稱「富二代」的階層。所謂逆水行舟、不進則退;到最後,不管是窮是富,都只懂坐食山崩,令這裏淪為一個對世間無關痛癢的地方。

當然,現時的情況,未至於像全國十分一勞動人口是公務員的希臘那般嚴峻。但我們繼續活像伊索寓言中的兔子那樣,滿以為自已坐擁種種優勢就鬆懈起來的話,原先被大幅拋離的烏龜,遲早會以令你意想不到的速度迎頭趕上。

2013年7月15日星期一

「退縮主義」在香港(上)

基於對後輩的愛,為免他們多勞少得,缺乏世界視野、保守因循的第一代發展商,因此不會鼓勵後代去從事邊際利潤較低的行業,他們的後代看在眼裏,物業以外行業哪會看得上眼,用大力去經營一些回報遠遠低於合法賣發水樓的生意,精明之士又豈願為之?……結果掌握最多經濟資源最優人力資源的香港商界精英的後代,除了物業發展(包括「回國投資地產」),寧可學飲紅酒吸雪茄,什麼都不想做;多年下來,「不願」變成「不會」,這正是香港商業競爭力大不如前的底因!(《林行止專欄》,刊於《信報》,2013年6月26日。)
在這個偽國際都會,由「獅子山下」的年代起,港人但凡累積到少許財富,總有打算染指房產市場。這股強勁的剛性需求,除了令房價有實質支持之外,亦令連帶的各行各業受惠,推進經濟運行。今時今日,你隨便找一份報紙,總會找到一兩則本地樓市的消息;此外,要查詢各屋苑的成交詳情、最新估值、價格走勢等的資訊,簡直易如反掌。恕筆者孤陋寡聞,上述的現象,確是世間罕見。

買房的目的,不外乎自住、收租或轉售套利。前者雖涉及財富管理的考慮,但歸根究底都是一種消費;至於後兩者,則肯定是投資。任何投資,都是風險與回報之間的博弈。民間智慧有云,有「磚頭」在手,即使外面風大雨大,都有一筆穩定的租金收入旁身。從這個角度看,港人之所以投資房產,大多出於避險的考慮。引伸以上發現,我們不難推斷,大部份港人的投資取態,都是覺得只要有實質的資產在手,回報怎樣也在所不計。

然而,無論古今,總會有某些不安於因循苟且的人,渴望開創事業。要麼本錢不足的話,大可以透過舉債,甚至邀請創投基金入股,讓彼此各取所需、互惠互利。要成就一盤新的生意,創業者與出資者都要獨具慧眼,發掘合適的機會,在準確地盤算成功的機會後,再運用相關的技術與知識放膽投入資源、時間與人力,讓它能開花結果。簡而言之,靠的是非凡的智慧。換句話說,某個社會愈專重智慧,有創業決心的人便愈多;肯嘗試的人愈多,該地的經濟自然愈見繁榮。上述那套「買樓收租」的經營模式與之相比,可謂高下立見。

帶着以上的觀察,再看「香江第一健筆」林行止先生近日所言,我們不難推斷,真正危害香港競爭力的,是一股甘於畫地為牢、繼續守株待兔,不願運用頭腦(或是把資源交給他們)、積極擴展與提升影響力的「退縮主義」思維。環觀中外歷史,任何古文明之所以盛極而衰,往往是人民生活過於安逸,以致在巨變中被吞沒所致。從這個角度看,縱使末日未至於即將來臨,我們已不自覺地跌入通向衰落的不歸路。

2013年7月8日星期一

絕望者的吶喊

NOW新聞截圖
行政長官主禮演藝學院的畢業禮,遇上以不雅手勢表達抗議的畢業生,在「七一」遊行之前,成為城中熱話。坊間的評價毀譽參半:有人直斥肇事者欠缺禮貌,亦有人盛讚他們有如對民望低企的長官的一次當頭棒喝。

誰是誰非,筆者實在沒興趣插嘴討論;但可以較為肯定的是,他們的舉動,並非出於一時衝動。所謂冰封三尺,非一日之寒;要麼他們認為,形勢仍有轉機的話,他們也沒打算以如此強烈的方式,在長官面前喝倒采。

也許,某些讀者會這樣反駁:政府在施政時處處碰壁、以致民望盡失,就是因為你們這班黃毛小子諸多刁難,才弄得寸步難行。你不讓政府有喘息的時間,它又能怎樣推行政策去服務你們呢?

固然,有部份針對政府的批評,已達到人身攻擊的地步。但凡事有果必有因,要麼不是政制中人,逐步蠶食港人引以為傲的「核心價值」在先,要麼不是他們為求擴展勢力,先不惜代價去收買支持,再而用盡旁門左道去排斥異見者,彼此間的成見與矛盾,能夠不日益加深嗎?在這種氣氛下,難怪坊間愈來愈多人(特別是前路茫茫的青少年),相信如非採取激進手段,對手根本不會理會自己的訴求。

從以上的角度看,把這班對長官不敬的青年標籤為「絕望者」,不算過份。他們這次所為,或多或少是被趕入絕境前的吶喊。換言之,這種吶喊聲之多寡,是社會是否充滿希望的重要指標;以此為標準,到底這個偽國際都會,是遍佈機會還是步入死胡同,實在不言而喻。

2013年7月2日星期二

是技窮了吧

2003年的「七一」遊行,是近代本港政治發展的分水嶺。今次適逢十週年,呼籲民眾參與遊行的聲音,在各大社交平台中此起彼落。為抗衡這股勢力,在遊行前一個月,各親政制組織與商戶,相繼宣佈在當日推出購物優惠、舉辦戶外表演和演唱會等等。他們的盤算是,只要這些活動夠吸引力,就能打消市民上街的意欲。

坊間評論,普遍深信以上活動,背後目的只有一個,就是所謂的「維穩」。眾所周知,「維穩」即是維護社會穩定,概念源自內地。當局用的,不外乎是兩種手段:一是打擊小數異端份子,好讓他們無法生事;二是對大部份民眾輸送小許利益,籍以拉攏他們站在自己這邊。簡而言之,一是威迫,二是利誘。過去數篇拙文,筆者反覆指出,這兩種手段看似完全對立,效果卻是完全一樣,就是在無需以理服人之下,令對方順從自己。

在香港,威迫往往涉及刑事責任;建制派普遍用上的,是所謂「蛇齋餅粽」的利誘策略。上述的舉動,活像告訴大家,只要我能大灑金錢,把某些人從那邊廂拉過來,我就達到目的了;至於他們是否對我心悅誠服,反而變得次要。雖則主辦遊行團體的訴求合理與否,故然見人見智;但要麼你覺得他們有欠妥當的話,你也應該據理力爭吧。白一點說,這跟本就是迴避問題;這對化解當前的困局,有多少實質的幫助,明眼人都心裏有數。

以上的情景,不禁令人跟父母管教兒女相提並論:年幼時,他們不太懂事,你一手蘿蔔、一手棒子,要他們聽教聽話,雖非完全恰當,亦尚算情有可原。但當他們稍為長大,心智漸趨成熟之際,你仍深信只要把他們好好餵飽,對方就會收口的話,這只會令他們覺得,自己從來沒獲得尊重。就這樣,兩代之間形成了洪溝,互信亦蕩然無存。

筆者推測,絕大部份參與遊行的人仕,若果可以選擇的話,都不打算在炎炎夏日,汗流浹背地走到街上示威;只要建制中人肯正視問題,願意跟對方講道理的話,上街人數自然會大減。但他們在過去十年的對策,就是透過不斷打經濟牌,來繼續玩拖字訣。時間一早,民眾就會漸失耐性,屆時你推出再多的好處,不單得不到成果,還會惹來更大的反彈,弄巧反拙。白一點說,靠錢收買回來的支持,到底是固若金湯還是脆弱不堪,實在無用多說。

闊一點看,要麼一個泱泱大國,除了靠威迫與利誘,就拿不出其他途徑來維繫民心的話,這是否反映着,整個建制已經技窮了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