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2年4月23日星期一

香港的《飢餓遊戲》(下)

《飢餓遊戲》的虛構世界,是一個名為「施惠國」的國度;在原著裏的名稱,叫做 Panem。據作者 Suzanne Collins 解釋,該字源於羅馬時代的一句著名諺語:Panem et Circuses (麵包與競賽)。對羅馬帝國歷史稍有認識的人(例如像筆者般,讀過鹽野七生的《羅馬人的故事》),對這句背後的理念一定不會陌生:麵包,是人民的食糧,競賽(例如角鬥士或野獸的打鬥,或者是如《奔墟》中的馬車賽事),是人民的娛樂;任何統治羅馬的人,只要能提供這兩種東西給普羅大眾,便會獲得人們的支持。

這句諺語,跟八十年代那句「馬照跑,舞照跳」有點異曲同功;在主權移交的過度期,中方希望籍這句說話,強調一切可以照舊的承諾。時移世易,當年叱咤尖東的夜總會已經所剩無幾,賭馬的人數也開始不及賭足球。然而說話背後的理念,也就同樣消聲匿跡了嗎?

回想2003年七一遊行後,中央政府為求儘快平息民憤,馬上推出CEPA、旅客自由行、離岸人民幣業務等的措施。在他們的心目中,只要施行銀彈政策,讓大家嘗到一些甜頭,抗議的聲音自然會消聲匿跡。簡單點說,這是試圖以施惠來嬴取民意支持。果然,在隨後的數年,遊行人數已經大為減少,加上泛民陣營開始搞窩裏鬥,「西環」班子的如意算盤也漸漸打響了。慢慢地,「中環」班子也有所領悟,繼而開始有樣學樣。

當然,世間沒有免費的午餐。他們施惠的目的,無非是要鞏固自己的地位;說白一點,這是一種維持主從關係的手段。關係一旦維持,政府的權力只會不段擴張,崇尚自由民主的,理應對此加以防範。然而當下看到的是,那些宣稱擁護民主自由的團體,都把施惠視為必然,紛紛要求更多的福利。要兌現這些訴求,政府能不要求更多的權力嗎?政府手執更多權力,平民的自由能不受損害呢?這樣說,那些人的理念與訴求,不就是自相矛盾嗎?原來,無需等待侯任特首的有形之手,「小政府大市場」的理想早己壽終正寢。

有趣的是,這句 Panem et Circuses 最盛行的時侯,帝國的實力也開始盛極而衰。換個角度看,這些麵包與競賽,實在是麻醉了帝國人民的危機意識。把這個認識帶來當下的香港,相同的命運也許會呈現在世人眼前。

2012年4月10日星期二

香港的《飢餓遊戲》(上)

全球票房直逼四億美元的電影《飢餓遊戲》,講述一群被挑選的少年,在競技場上參與一場互相廝殺的博鬥。筆者不是影評者,不打算在此評論電影是好是差。然而,有看過這齣戲的朋友,在散場時聽見身邊有人這樣說:既然遊戲每年都會舉行,適齡的少年不是好應該事先鍛煉一下,以增加自己勝算嗎?

聽見這番話,筆者立時想起一則往事:去年參與過的義工計畫,當中不少活動是跟中學生合作的;在空閒時間,他們每每拿出各樣教材溫習。詢問時,他們多數會答:自己是文憑試的首屆考生,校方顯得格外緊張,活動結束後,他們都要回校補課。那時,距離考試還有一年;這一刻,他們都在各試場拼搏了。

校方之所以如此操心,無非是希望借好成績來增加知名度,籍以吸納更多優質學生。在這種氣氛之下,難怪不少人會以「一試定生死」去形容考生們的處境了。有以上的社會背景,難怪影院內那位仁兄會有這樣的一句。

湊巧地,「飢餓遊戲」的參賽者,年紀大概是十二至十八歲,跟文憑試考生差不多。電影內的少年,要爭的是生存權;而在真實世界的考場,爭的是各院校的學位。這樣說,電影裏描述的那個虛構遊戲,豈不是活活地在我們身邊上映?

更有趣的是,電影裏都城內的居民,縱使明知遊戲殘酷不仁,但依然樂此不疲地觀看與支持「飢餓遊戲」;這不是跟我們這邊廂說不要給考生過度壓力,那邊廂卻又特別留意哪家學校考得最多的所謂「狀元」異曲同功嗎?

電影裏施惠國的總統說:希望,比恐懼更恐佈。驟眼看,這句好像很合理;但深一點看,要爭取希望,就一定要參與「飢餓遊戲」的嗎?回到現實,當大眾對公開試愈加注視,當一眾所謂「補習天王」的生意愈做愈大時,這不是反證了,這個所謂的國際都會,能賦予給大眾的希望愈來愈少呢?一個失去希望的都市,人們能向上爬的機會是多是少呢?

這套電影的上映,跟這個後「獅子山下」年代的香港,可謂互相呼應。這到底是喜是悲,實在不言而喻。

2012年4月2日星期一

是民主派,還是反對派?

經此(行政長官選舉)一役,人人都成了民主派,對「人心改造」工程中會帶來衝突,而「改造」工程由低民望的特首推動,能否取得成效?泛民急不及待在四月一日即呼籲上街大遊行,社會衝突的氣氛有增無減,局勢似乎並不樂觀。
陳景祥,《從今天起,人人都成了民主派》,刊於《信博》,2012年3月27日
特首選舉前的週五,眾多香港的「臉書」或「屈濕」版面,全都被「投票」二字洗版。由於投票網站遭受駭客(或許應該稱為紅客吧)攻擊,令不少本應對政治冷感的民眾也覺得不忿氣,自費乘車前往各流動票站,再排了接近一小時的隊,投下一張明知完全沒作用的票。俗語有云:壓迫愈大,反抗愈大;這句八字真言,完全可在這件事中體會。

事後不少評論,說這是件可喜之事,甚至有如總編輯所言,以為大家從此都變成民主派;然而在筆者眼中,這些意見未免太樂觀了。

民眾之所以踴躍參加,無非是要對在幕後操控駭客的勢力作無聲抗議。但假使這班駭客未曾出現過,試問情況又會如何呢?不要忘記,年初的泛民特首初選,投票人數不足四萬。若果那股勢力稍為精明一點,電視機上看到的人龍還有可能出現嗎?

再者,在選戰初期,梁氏一直在各項民調中領先;當然,民調的結果未必可靠,但至少證明了他有不俗的民望。直到他被唐氏指控曾經發表「鎮壓反23條活動」的言論,公眾才突然醒覺過去他對某些敏感議題的立場,形勢才急轉直下。要麼沒有這一幕,建制派不就可以振振有詞地說,梁氏在眾民所歸之下當選嗎?說白一點,在這件事中,公眾未免太善忘了。

那邊廂,泛民侯選人的民望,許多時侯都是包尾,直到梁唐陣營開始互揭陰私為止。換句話說,即使是名正言順地打着民主旗號的團體,也無法獲得公眾的認同。問題前,大家對建制與泛民都同樣缺乏信任的話,這豈不是變成一個死局?

有網友在回應總編輯時說:「『從今天起 , 人人都成了反對派』,才正確」,筆者十分認同這個意見。由2003年的七一遊行開始,我們不難察覺到,只要北大人做得稍為收歛一點,反對聲音就會漸漸消褪,泛民也隨即失去支持。說穿了,大部份港人不管面對着任何的政權,向來只會逆來順受,從來不覺得自己有參與的權力與義務,擺脫寄人籬下的心態。如是者,政制是民主抑或不民主,他們從來都不在乎,難怪近年來,愈來愈多人希望香港變回英國殖民地,把港英政府做過的壞事統統拋諸腦後。

先旨聲明,筆者並非反對民主政制,而是想重點指出香港這個自欺欺人的國際都會,民主意識其實十分薄弱。諷制的是,要麼他朝民主意識真的提高了的話,即是港人有能力自行管治;這個局面,北大人又是否能心悅誠服地接受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