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5年8月31日星期一

八月狂想曲

七十年前的這個月,美國因應日本拒絕接納樸次坦宣言,向廣島及長崎投下原子彈。日本其後稱降,二次大戰亦隨之結束;自此,新的世界秩序開始形成,直到今時今日,影響力仍然深遠。近月,在日本的傳統媒體,陸續有相關的報導,有昔日老兵的專訪,也有戰後一代訴說對和平的渴望。但他們談來談去,似乎有某些話題,至今仍未被觸及的;近年在港上映過的兩套日本電影,可作為窗戶讓我們透視。

這兩套電影,同樣以二次大戰為題,首先是由一位無名卒的事跡開始的《永遠的0》,繼而是講述聯合艦隊司令長官生平的《山本五十六》。兩部電影雖則取村各異,卻不約而同地有兩個共通點:電影中描述的「戰爭」,指的是「太平洋戰爭」,是由偷襲珍珠港開始的;但至於在此之前發生了什麼事情,電影幾乎隻字不提。另外,即使大部分故事在日本以外發生,但在電影中出現的外國人,可謂寥寥可數。這給像筆者那樣的「外人」的印象是,日本人對開戰時外國人的際遇,似乎不太關心;白一點說,就是對當年的戰爭罪行加以隱瞞。拿着這兩項發現,大概可以對現實的情況有個合理的解釋。

年初,由宮內廳花了近四分一世紀監修的《昭和天皇實錄》開始出版,共有十九部,現時只出了兩部。在此之前,寫下獲獎著作 Hirohito and the making of modern Japan 的 Herbert P. Bix 教授在《紐約時報》撰文,指自己曾被獲邀參與此項工作,並可觀看原始史料。此等良機,理應是每個學者都夢寐以求;但當教授知道,對方要自己承諾,不可談論裕仁天皇的戰爭責任時,他便婉拒了邀請。教授引述去年十月號的《文藝春秋》雜誌,報導三位看過這部實錄的作者,都異口同聲地指內容有顯著的遺漏與修正;例如裕仁天皇與麥克亞瑟將軍曾會面多達十一次,但實錄僅記載了頭一次。簡而言之,整部實錄可謂避重就輕,對還原歷史真相的幫助是大是小,自然不言而喻。

誰對誰錯,留待專家們說過清楚好了;但從上述的觀眾,我們不難看得出某種對待歷史的態度。人道是:歷史是由勝利者寫成的,當權者以篡改歷史來彰顯成就,不管東西文化都時有發生。但隨着科技進步,要證明某些事情的真偽,已經不是難事。然而,有再好的工具,要麼大家都沒打算用的話,一切都是徒然的;當大家都沒打算追尋真相的話,歷史就會被扭曲和誤解。這一點,不止是日本,一眾東方文明的國度,或多或少都在做相同的東西。或許,所謂「成王敗寇」,從古至今都是他們的核心價值,歷史於他們而言,不過是宣傳工具而已。如是者,祖先們犯下的錯誤,後人往往無法汲取箇中教訓,繼而重蹈覆轍。

一場大戰,不僅是無數血與淚的交織,更把人性最幽暗的一面赤裸裸地展露在世人眼前。後人回顧時,要麼試圖美化這些東西的人,對絕大多數的無辜死者到達是種尊重還是踐踏,明眼人應該心裏有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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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5年8月3日星期一

就連這種民主,他們也不接受。(再寫)

七月八日,筆者身在上海工幹,室外只有二十度左右,異常地涼快。吃過午飯,便坐車往機場,啟程回港;途中,拿起手機看財經新聞,方才知道滬港兩地股市都出現暴瀉。到達機場時,恆生指數更跌了二千點,實在令人咋舌。

自去年第四季開始,中港股市持續飈升,一時之間,內地可謂全民皆股。但好景只維持了半年,股價就猶如一架爬升得太快的飛機那樣,因為失速而下滑。人道是,是次大升市,單純是靠股民對國企改革、「一帶一路」、「互聯網+」等的憧憬所推動,並非源自企業的盈利能力得到提升,在基本因素沒有顯著改善之下,跌市的出現只是時間問題。

但眾所周知,主導內地股市的,並非經驗豐富的專業投資者,而是充滿羊群心態的散戶。由於缺乏相關的投資教育,他們往往只憑親朋戚友間傳來什麼似是而非的消息,就貿然買賣股票,加上「孖展」的槓杆效應,投資氣氛變得十分熾熱。可想而知,跌市一開始,他們定必會頓時感到手足無措,處理不當的話,肯定會人心惶惶,甚至會動搖公眾對為政者的信心。由此可知,當局近月連串的救市措施,實屬意料之內。

平心而論,政府在非常時期入市干預,不算什麼新鮮事;在官員心目中,那些趁市場混亂乘機取利的投機者,簡直是十惡不赦。但把淡友通通趕走之後,市況例必轉變為牛皮悶局,漸漸地,連正當的投資者也會感到乏味,不再加注,令市場流通量進一步萎縮。「暴力救市」的後果,就是令理性投資者要求更高的風險溢價,才會重返市場;令官員們最渴望出現的升市,亦會被迫推遲實現。

更甚的話,在跌市出現之後,官方媒體不斷散播,外圍故意造空的傳言;這個景象,跟兩年前筆者以相同題目寫成的的拙文,可謂大同小異。諷刺的是,在現屆領導班子上台初期,不斷強調「市場的歸市場」,減少政府對經濟活動的干預;但經此一役,這句說話是否依然可信,明眼人應該心裏有數。說穿了,當局這隻有形之手,由始至終都沒有放下來。

當年,筆者在收筆時是這樣寫的:「金融市場的表現,可以說是投資者的信任投票;換言之,各地市場的競逐,跟一場選戰可謂大同小異。股價的升與跌,跟政壇上各黨派的起與落亦是分別不大。但上述官媒的反應,活像那些選舉失利後不服氣的侯選人那樣;說穿了,這根本是輸打贏要。」兩年過去,這個推論是否仍然有效,實在不言而諭。這次救市行動,已經徹底向世人展示,為求達到理想的賽果,北大人可以不擇手段,甚至可以叫球證落場參戰。要麼連經濟上的民主,他們也不能接受的話,其他領域的情況是好是壞,應該無需筆者多言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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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5年6月29日星期一

來生要做日本人?

「要麼事情發生在歐美民主國家的話,肯定震動全國:執政聯盟就着電視節目的內容,傳召電視台高層閉門質詢。當權者露骨地干預言論與表達自由,理應是一次動搖管治根基的事件。」在日本幾乎無人不曉的時事評論員池上彰,在4月24日《朝日新聞》的專欄上,以此為開端。事件主角,分別是執政的自民黨,及日本放送協會(NHK)和朝日電視(テレビ朝日)兩台的高層。接下來,筆者將集中描述涉及後者的事件。

每逢周日(一至五)晚上,朝日電視都會有新聞節目《報道 Station(報道ステーション)》,除了報新聞外,還會邀請類似池上彰的評論員,深入分析時事;3月27日晚上的嘉賓,是通產省前官僚古賀茂明。原本,節目安排他講解也門政變後、沙特阿拉伯空襲該國的事件;但他一開始說話,便向觀眾宣佈,受到電視台主席的壓力,當晚將是自己最後一次亮相節目;古賀還把茅頭,指向內閣官房長官菅義偉。一般相信,事件起因是1月13日晚上的節目,古賀看見眾多國人高舉「我是健二 (I am Kenji)」的標語,對在敍利亞被挾持的記者後藤健二表示支持,就這樣說:「多虧安倍首相,令外地人漸漸認為日本跟英美兩國無異。換了是我,我會舉起『我不是安倍 (I am not Abe)』的標語,表明自己立場跟政府不同,希望向伊斯蘭諸國示好。」在三月的節目內,古賀果真在攝影機前,展示 I am not Abe 的標語。

隨後,古賀在《紐約時報》撰文,除了執政聯盟的手法,他亦批評兩家電視台對當權者就範。他繼而向不熟悉日本國情的外國讀者指出,當地傳媒一向沒有歐美同業那般,享有編輯自主,管理層對新聞節目內容說三道四,可謂家常便飯。此外,政府各部門,通常只會向主要媒體放風(當地術語,稱之謂「記者俱樂部」),記者與編輯為求飯碗,寧願幫官員當傳聲筒,也不敢寫一些可能會開罪他們的報導。如是者,一股自我審查的氣氛,就在媒體間形成;難怪據「無國界記者」的調查,日本在新聞自由度的排名近年持續下滑。

還記得,去年在港上映的日本電影《山本五十六》,飾演記者的玉木宏,質問飾演編輯的香川照之:「記者的職責,不就是向公眾報導真相嗎?」皆因前者發現,官方發佈戰況訊息時,「轉進」一詞出現得愈來愈頻繁。表面上,這代表軍隊完成某地域的戰鬥,繼而推進戰線;但玉木宏一直懷疑,這根本是軍方有意掩飾自己節節敗退的「語言偽術」。當身邊其他人都覺得在非常時期、切忌有影響軍心之舉時,他頓時感到,以往的理想都破滅了。故事雖屬虛構,但也跟上述的實況大同小異。

最近,曾旅居日本的電台主持健吾,出了一本名為《來生要做日本人》的書。坦白說,這類為求在書展時搶佔話題的書,不會是筆者的那杯茶;但這個標題,確實說中了某些人的渴望。在表面上,他們的生活方式,簡直令人夢寐以求;但傳統智慧告訴我們,一切過份美好的東西都不能盡信,細心點看的話,自然會洞悉到,家家有本難諗的經。俗話有云:世間沒有免費午餐;假若眼前這套令人羨慕的一切,是要靠放棄表達自由來換取的話,筆者唯有說,某些基本的原則與信念,自己從來沒打算超越。單純吃喝玩樂的話,筆者絕不介意;但要到他國生活,筆者的想法會截然不同。

2015年6月10日星期三

漂移都市

年初,筆者獲邀出席一次財經會議。曾參與類似場合的讀者,或許會有這樣的經驗:不管是場內的演說對談,還是場外的寒暄閒聊,通常會以英語進行;來到近年,則多了一群操普通話、自成一角的來賓。反之,像筆者那些講粵語的人,被迫變成小數派。見慣大場面的,或許對以上的現象司空見慣;但仔細再想,難免有另一番感受。

畢竟,香港作為彈丸之地,要在環球金融市場脫穎而出,不能不跟各個經濟大國打交道,吸引他們來港投資。既然人家才是老闆,你要賺他們的錢,唯有按他們的一套去辦事。如是者,並非大部分港人母語的英文與普通話,幾乎是大家從小要訓練的重要謀生工具;此消彼長之下,粵語在眾人心目中的地位自然被下調。

另一邊廂,那些遠道而來打工的人,只有很少數會把香港視為自己的歸宿;觀乎筆者在會議上碰面的人,應該不會例外。近年,我們稱那些內地來港升學就業、卻未打算定居香港的人為「港漂」;但把這個概念引伸的話,昔日那些殖民地主人,亦算是「港漂」的一種。整個光景,彷彿告訴我們,在這裏土生土長的,向來都是被別人牽着鼻子走;更甚的是,那班近乎處於統治階層的人,一個不喜歡就可以收拾行李回祖家,完全無需對我們負上任何道義責任。

然而,即使明知對方並非完全守信用,但這個偽國際都會的人,除了自求多福之外,似乎就沒有其他法子扭轉乾坤。那些年,不少人因為主權的交替,寧可放棄高薪厚職,舉家移民(當年,少數財力豐厚的,可以只把妻兒送到外國)。今天,眼見老一輩人的擔憂即將全面實現,新一輪的移民潮亦已經興起。白一點說,勢色稍有不對,港人寧可作鳥獸散,也沒打算聯手應對,共同主宰自己命運。

把上述兩項觀察揍合起來,我們不難發現,由殖民地時代至今,統治者都是由外面「漂」進來、而市民則只會向着靠山「移」動。這兩股力量之根深蒂固,正好解釋為何所謂「港人治港」,到今天也仍只是空中樓閣。固然,有讀者會覺得,在經濟大國眼中,你極其量也僅是螻蟻;即使什麼民主自治都能有效實施,但要達到你的理想,恐怕只是一廂情願。這種見解,筆者認為無可厚非。但你肯付出半點負任的話,在別人面前,至少不會被任由宰割;否則,就會像當前那樣,變得無從招架。

人道是,在上世紀七十年代之前,活在這裏的人,頂多抱着「借來的地方、借來的時間」的心態,務求賺了錢以後就離開,衣錦還鄉;直到暴動過後,「香港人」的概念才漸漸成形。經過數十年的種種風雨,到了今日,故態復萌的傾向似乎愈見明顯。在這個「漂」與「移」的氣氛籠罩下,是否不久以後,除了錢之外,大家都懶得關心身邊其他事情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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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5年5月18日星期一

當下的「新常態」(下)

「你不愛競爭?但競爭會找上你。」一幅推銷幼兒面試班的廣告,早前成為城中熱話。諷刺的是,縱使輿論紛紛批評廣告內容鼓吹功利、亦對稚童添加生活壓力,但據聞,報讀人數不跌反升。事實勝於雄辯,由此看港人的心態,再清楚不過。

在市場經濟下,有需求就自然有供應。驅使家長付鈔報讀的,不外乎五個字:贏在起跑線。然而,這等思維之荒謬,專欄作家利世民在去年已一話道破:「怪獸家長老是說要贏在起跑線,其實他們根本不知『贏』字是怎樣寫。說穿了,他們只是怕輸。羊群在死做爛做的同樣一件事,你又迷迷糊糊跑去一起趁熱鬧,那不是贏。要贏,就要做點與別不同的事,做與別不同的事,就有可能輸。有可能輸,就是香港父母最怕的事。」話到底,經歷過「四仔主義」的學長,深信只要子女遵從自己當年走過的路,事業前途就有相當保障云云。但這套源於上兩三代人的思維,能否應付當前那個日新月異的世界,明眼人應該心裏有數。

筆者相信,那些報讀面試班的家長,學歷普遍不會太低;說他們只是人云亦云之下作決定,似乎不太合理。以他們的見識,大概不會對當前教育界的種種怪象完全不聞不問;但似乎,他們除了繼續精心部署,務求在現況下替子女取得最大利益或保障之外,就沒有其他方法(當然,少數有足夠金錢送子女留學的,就另作別論);由始至終,他們都沒有打算去改變現狀。俗語有云:世上無難事、只怕有心人;憑他們的學識與才智,要開創一條更好的道路,理應不會是天方夜譚。但要麼連他們都無法凝聚出一股改變的力量的話,我們不難想象,類似上述的怪象,只會有增無減。

按以上的觀察,筆者對當前的政改之爭,難免感到悲觀:對一般香港家長而言,子女的升學前途,一定比什麼行政長官選舉更為切身。但要麼在教育問題上,大家都寧可自求多福的話,筆者實在想不出有什麼誘因,足以令他們肯挺身而出、聯手拒絕連自己都半信半疑的「袋住先」。近一個世紀前,魯迅的小說《故鄉》中有一世:「其實地上本沒有路,走的人多了,也便成了路。」但似乎在某地,肯開路的人寥寥可數;我們之所以在對手面前毫無還擊之力,這又是一個佐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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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5年5月11日星期一

當下的「新常態」(上)

內地當局收緊港澳個人遊政策,即時惹來零售業界的回嚮,有人歸咎於年初爆發的「反水貨」運動,亦有人指隨着外國貨幣相繼貶值,匯率跟美元掛鈎的香港在相比之下,吸引力自然大不如前。誰是誰非,留待看官自行判斷好了;但某些事實與立場,我們不能不認清。

水貨客的浪潮,印象中應該是從「三鹿奶粉」事件開始的,由於對國內生產的奶製品失去信心,內地人湧擁購買進口貨,但因為關稅等的種種問題,導致供不應求,在此驅使下,水貨集團自然應運而生。換言之,水貨客所賺的錢,雖未至於是趁火打劫,亦只是拜內地相關配套未完善所賜;只要如實做好質檢、簡化通關程序與收費等,水貨的需求自然大減。白一點說,這一切根本不是憑自身的努力爭取回來的;要麼那些旅遊業界的翹楚,把非常態視為理所當然的話,他們到底是高瞻遠矚、抑或只是投機短視,明眼人應該心裏有數。

平心而論,這種心態並非什麼新鮮事。他們跟不少人一樣,滿頭腦想着如何以最快最簡單的方法,賺最多的錢。那些從內地拖着行李箱來的旅客,帶著真金白銀來港消費,自然獲業界垂青;如是者,整個業界都用盡方法討好他們。平心而論,所以在商言商,這種行徑實在無可口非;但當錢賺得太容易時,往往令人的腦筋變得懶惰,對周邊的變化缺乏警覺。如今,用自作自受去形容他們的景況,大概不會有許多人反對。

香港坊間有一句流行話:綜援養懶人,針對的,是那些不靠勞力糊口、只等別人救濟的低下階層。然而另一邊廂,北大人接二連三的優惠措施,不也是另一種形式的「綜援嗎」?的確,在所謂「中港融合」的主題之下,造就了一批生意人的身家迅速暴漲。問題是,你過份依賴別人給你的甜頭的話,有朝一日,那些好處消失時,除了向對方呼天搶地、搖尾乞憐之外,你還能做些什麼呢?

上述的觀察,跟筆者年初時的拙文《是他放棄我們、還是我們放棄世界?》有點異曲同功。每當看見香港的商界領袖,在公開場合裏揚揚得意時,筆者實在懷疑,他們所做的一切,到底是增進還是削弱香港的競爭力呢?再看當前的政改,我們之所為在對手面對毫無還擊之力,不是沒有原因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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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5年4月27日星期一

半年之後(下)

新加坡資政李光耀,剛在上月底辭世。他的一生,幾乎可以與新加坡的國運畫上等號。在華人社會間,他確實是位一時無兩的政壇巨人,他遺下的傳奇,或許可以替香港甚至內地作一點啟示。

李氏在十五年前出版的自傳,概括了自己的貢獻:由第三世界躍升至第一世界 (From third world to first)。立國時,這個位處赤道附近的小島,沒有天然資源,也沒有任何大國做靠山,全憑島內人民的努力,成就出一個舉世無雙的經濟奇蹟。今時今日,該國在全球的經濟地位舉足輕重,更難得地在成為西方國家盟友之餘,亦能獲得中國政府的信任。要麼昔日的國父是另有其人的話,實在難以想像後事如何。

當然,要得到任何成果,必需要付出相應的代價。對島內人來說,代價就是放棄決定政治取向的機會,接受一黨獨大,容忍政府箝制異見者;如是者,統治者的有型之手,在生活各環節隨處可見。換了是其他地方,這種執政模式,勢必成為貪污瀆職、以權謀私的溫床;但唯獨是李氏管治下的國家,可以令專權統治與廉潔法治並存。

一貫以來,經濟發達的西方社會,傾向相信法治與民主、自由、平等、發展等密不可分。但新加坡的情況,確實對這套信念構成挑戰;原來,在另一邊的世界,真的有人為求富強,樂於放棄自由,做一個事事聽從於為政者意志的順民。如斯的理念,西方人肯定無法接受,但他們又能取得可觀的成就,不難惹來其他亞洲國家的羨慕。

相比之下,昔日被李氏視為最強對手的香港,近年無論在任何方面,都已被漸漸拋離。縱觀當前的時局,不管政改方案獲通過與否,紛亂的形勢亦難以扭轉;李氏泉下有知的話,想必會暗中嘲笑一番。當然,所謂家家有本難諗的經,眼前彼方的光輝,背後定必隱藏了不少鮮為外人知的問題;但眼見這場勝負已分的較量,筆者不禁有所迷思。

上篇拙文裏,筆者說過,對付大部份香港人來說,「什麼民主不民主,從來不被視為關鍵議題」;這個情況,就像把異地來的種子,放到自家的土壤裏,最終無法茁壯成長一樣。新加坡的李氏,對所謂「亞洲價值觀」實在拿捏得很準確,懂得如何從英人的制度中作取捨,當他的理念行之有效時,就會變成一套標準。除非我們有一個具同等魄力的領袖,否則,按港人向來在政治上懶惰與貪小便宜的心態推算,我們最終只會懂得「西瓜靠大邊」,把自行抉擇的權利拱手相讓。

話分兩頭,筆者對新加坡的前景,亦隨着這位政壇巨人的身故,比以往看得較為審慎。沒有李氏的新加坡,島內上還能靠什麼來維繫現況,實在值得我們關注。

2015年4月8日星期三

半年之後(上)

【按:先個月大部分日子,筆者可以連恆生指數的收市價也無閒留意。之前原本想寫一篇馬雲到港時的演說,作為上則拙文的下集。如今,唯有作罷。】

數年前,電視劇《天與地》被網友封為神劇,除了預視這個偽國際都會的前景,亦出現了不少金句。當中,筆者認為含金量最高的,並非結尾時那幾句關於「和諧」的見解,而是「香港人最擅長什麼?就是善忘。」在上個月最後一個週未,再度印證此句之威力。

半年前最後的週未,「雨傘運動」揭幕。隨着數天,筆者在「臉書」的朋友圈裏,至少有三十位把封面染黑、或掛上黃絲帶,以示對運動的支持、或是對警方處理手法的質疑。但這陣子的熱潮,不消一兩個月便迅速消退,到了臨近散場之日,堅持留守的人已大不如前。撤退之前,他們還說着「我們會回來」、將來的抗爭會以「深耕細作」的方式延續云云。但新年伊始過後,即使新一輪的政制諮詢展開,但莫說稍有規模的集會,就連在各社交網絡上的討論,都比去年少得多。到了運動半週年,參與紀念的人連一千人也欠奉。

先旨聲明,筆者無意作什麼批評,但所謂事實勝於雄辯,不管您有什麼政治立場,上述的景象也需要正視與面對的。長期觀察香港民情的人,對此應該不會感到陌生:簡單地說,用「三分鐘熱度」來形容這種態度,十分貼切。當然,憑此交定港人善忘,或者說港人容易認命,某些人也許會認為過於武斷;但至少,在表面上,這十多年來出現的抗爭運動,許多時侯猶如維港兩岸的煙花那般,只有剎那光輝,無法持之以恆。

導致如斯局面,各方賢達可以有不同的解釋。筆者則認為歸根究底,向來「搵食」至上的港人,對民主體制的渴求並非十分熱切,否則,從前的殖民地政府,根本不可能拖到主權移交之際,才展開議會選舉。只要為政者懂得從善如流,充分掌握民情,致力推進民生,讓人們安居樂業,他們就不會過問,為政者是如何產生的。白一點說,什麼民主不民主,從來不被視為關鍵議題。

在運動半週年的同一時間,有一位昔日立國的元首與世長辭。李光耀與新加坡的歷史,確實值得作為香港日後的借鏡。詳情,留待下篇探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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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5年3月2日星期一

一朵在柏油路上盛開的花

按:去年未,換了工作,空閒的時間大幅縮減。下班回家後,往往累得無法集中精神寫作。新年過後,希望情況好一點。謹此向各位致歉。

每年一月舉行的世界經濟論壇,吸引全球政商界領袖與傳媒出席。今年,著名電視主持 Charlie Rose ,邀來一位嘉賓到這個滑雪勝地,做一場訪談;人道是,現場的門票,名符其實被「秒殺」。這位仁兄是誰,相信各位都知道,就是中國首富馬雲。

訪問的內容,網上早有轉載,筆者不再覆述。但闊一點看,縱使中國已是全球第二大經濟體,但有膽量跟西方媒體即場對談的人,撇除馬雲之後,實在寥寥可數。無他的,在一個黨大於國的社會,一切有權有勢的人,不僅無需賣傳媒的帳,還只會見它們為一部任由自己差遣的宣傳機器而已。故此,像馬雲般能夠在主持面前對答如流、無懼尖銳問題的人,實屬異類。

再者,他多次在公開場合直言,要麼小時候的讀書成績稍為好一點,又或者在找工作時順利一點,自己決不會走上創業之路。加上他並非所謂「官二代」、「紅二代」,憑的只是一個信念,加上一群志同道合的夥伴,經過十多年的努力灌溉,方能讓一片本應寸草不生的柏油路上,長出這朵燦爛的花。

當然,你可以說,他的成就,極其量只是二次創新,跟在矽谷叱咤風雲的科網巨企相比,簡直不可同日而語。筆者針對的,並非科技上的高低,而是他身處的環境,根本不適合像他的那種商業模式發展,更遑論可以一躍成為首富。要麼他生於歐美國家的話,成就應該比現在的更大。

然而,國人有句諺語:樹大招風。有幸成為首富的代價,就是遭受各方的批評與攻擊。除了同業之外,最新加入戰團的,竟然是國家的工商總局:由它們出版的白皮書,批評淘寶網站內不僅假貨充斥、就連交易紀錄與顧客評價都可以做假。首富的營商手法是好是壞,各人固然有不同看法,但凡事有果必有因,要麼不是國人都不介意做假、買假,以上的情況又何來會出現呢?

更奈人尋味的是,在白皮書出佈後,總局對這家巨企作出訓示,指出「誠信經營是基礎,要做到勇於擔當、帶頭守法」,又要求他們「守住底線,克服傲慢情緒,因為法律面前,是沒有特殊的市場主體,要做到一律平等」云云。筆者不禁疑惑,講出這些要求的官員,自己到底是切實地以身作則、用行動在群眾間樹立榜樣,抑或是講的一套、做的卻是另一套呢?

不少國內網民在評論此事時,都認為總局的舉動,不過是想向這位無需賣當權者帳的人,展示一下官威而已。雖則事件似乎已經不了了之,但可以肯定的是,任何稍有影響力的商家,休想不受於官員們的緊箍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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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5年2月9日星期一

詭異的大氣侯(下)

兩年前,筆者寫過一篇《一群老外的一席話》,總結一群熟悉內地情況的經濟與法律專家,對現屆領導班子的看法。承接上篇,今回選來的,也是一名老外,他剛在上月到港,先後於港大與中大舉行講座。最近,他跟《紐約時報》在香港做的訪談錄,被他昔日的學生--八九學運領袖王丹轉載。他就是哈佛大學歷史及政治學教授馬若德 (Roderick MacFarquhar)。以下內容,引述自一位出席過港大那場講座的友人;關於中國以至香港的時局,馬氏作了三點解讀。

首先,當前的打貪行動,他認為真正的目的,並非誠心根治貪腐問題,而是借此鞏固權力。具體的理由,恕筆者沒有所聞,但近年某些事勢發展,的確可以作佐證:第一,當然就是上篇提過,民間要求監督官員的聲音都被消滅。另外,自去年起,由各級黨政軍官員,到各省市的官方媒體,有一句辭語出現得愈來愈頻繁:與黨中央保持高度一致。由此間接反映今時今日,在內地有一官半職的,幾乎個個都如履薄冰,唯有向最高權力俯首稱臣,方能自保。

其次,馬氏斷言,習近平要彷效的目標,並非如坊間所想,是一手促成改革開放的鄧小平,而是開國的毛澤東。這個觀察,跟上個月《紐約時報》一則報導不謀而合:以往一直被當局勒令收歛的毛派分子,近年漸漸轉趨高調,主動攻擊「自由派」、「憲政派」等的學者、作家與媒體工作者等等。不要忘記,數年前,這班人正就是最熱烈擁戴薄熙來在重慶「唱紅打黑」,卻因為後者下台而被迫閉咀;這些以往支持政敵的一派,如今居然可以捲土重來,更能印證馬氏上述第一項觀察。無獨有偶,一份只供內部傳閱,名為《三十號文件》的東西,廣受國外媒體關注,皆因坊間盛傳,文件指示各高等院校與文化機關,封殺一切關於民主、法治、表達自由等的西方思想價值觀。以上種種跡象,足以預視一場猶如開國初年的反右運動,正在逐步醞釀。

最後,談到香港,馬氏提醒我們,習近平是繼毛澤東之後,最迅速地把黨政軍大權集於一身的中共領導人,由於時間實在短得驚人,肯定在各機關裏樹立了不少敵人。為免被黨內其他派別有機可乘,他決不會在香港問題上作絲毫退讓。可悲的是,當前這場發生在千里之外的權鬥,我們向來也無法參與,卻要承受它所帶來的結果,說穿了,所謂的高度自治,根本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東西。

在訪談中,馬氏認為,習近平以黨內機器(即是中紀委)整治黨風,是十分危險的舉動:力度太弱,他將受到貪官與民間的夾擊;太強,則會危與黨的統治基礎。昔日,戈巴卓夫也曾作過類似的嘗試,結果如果,大家有目共睹。這個空前地外弛內張的局面將會如何發展,全球都拭目以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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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5年2月2日星期一

詭異的大氣侯(上)

二十多前年,內地有一句流行語:大氣侯、小氣候。不管閣下是「黃絲」還是「藍絲」,也不得不承認,香港這個小氣候,必定受來自北方的大氣侯所牽引。兩位長期觀察內地動向的人近日的發言,值得我們深究。

前篇選來的,是已故總理趙紫陽的秘書鮑彤;最近他接受海外媒體訪問,除了緬懷離世十週年的上司之外,他亦談論到時政。講到當前的反貪風暴,他直言禍根是由鄧小平種下的:四分一世紀前,他下令鎮壓要求整治貪污的民眾,給果就是幫了貪官們一個大忙,令他們有恃無恐。時移世易,現任的領導層連昔日叱咤風雲的「大老虎」也不放過,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形象似乎非常好;但那邊廂,當初檢舉他的浦志強律師,竟然先一步被扣押,案件至今仍未提堂。鮑彤指,世間大概不會有國家,一隻手打貪官、另一隻卻把要求反貪污的人抓起來;歸根究底,這都是一黨獨大、權力不受制衡之下的結果。

那年的春夏之交,浦志強率先加入在天安門廣場絕食的行列。這段經歷,令他走上了與強權對抗、為弱者抱打不平的不歸路,數年前,還被媒體選為年度風雲。如鮑君所言,要麼當局真的打算根治貪污的話,像浦君之類的維權律師,理應受到嘉許與讚賞的。但如今,他們反之成為了眼中釘,這側面地告訴大家,一切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。

闊一點看,熟悉國情的,都知道浦君之類的異見人仕,猶如時刻活在懸崖上,舉動稍有差池,隨時被冠上莫須有的罪名、無法翻身。無獨有偶,經常遊走兩岸三地的梁文道,去年底在專欄上寫道,「過去十多年來在大陸認識的朋友,幾乎竟有一半蒙難。不是坐過牢,就是正在坐牢;不是失去了工作,就是接近失業的邊緣;不是流亡,就是處在一種不能回國或者不敢回國的尷尬狀態。」用以上的觀點,大概可以拼出一幅不容我們樂觀的景象。

如「道長」所言,上述的那些人,雖則未必對社會貢獻良多,亦不至於為害人間。他們唯一與別不同的,在於有勇氣揭示社會的醜態,替弱者發聲。換了是別的社會,能夠培養出此等見義勇為之仕,實在是無比的福氣。但如今,他們都被迫入窮巷,試問一般的人,還會有膽量效法他們的所為的?不難想像,人們都傾向相信,做好人不單沒有好報,反而會吃大虧;漸漸地,恃強凌弱之事變成家常便飯,亦不會有人對弱者施以援手,屆時,人際間僅餘的良知、負責感等的美德,亦會逐漸消失。當有朝一日,眼下的盛世稍有變幻時,多數人會選擇同心協力、毅然面對,抑或趁着大難未臨頭前、各自作鳥獸散呢?

來到這裏,或許有人會這樣說:現在的領導習近平,時刻被譽為鄧小平的再來。三十多年前,鄧小平力排黨內的保守勢力,令國家走上改革開放之路,奠下當前盛世的基礎。按這個趨勢推測,或許日後的情況會好一點吧。那麼,在後篇出場的某位知名學者,應該足夠讓閣下重新評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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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5年1月19日星期一

是他放棄我們、還是我們放棄世界?

近日在微訊上,看到一則消息,指國內電影《智取威虎山》,高據當地票房榜首。單看片名,相信它是改編自文革時期的樣板戲,因此,本應沒有什麼值得留意。但當有人告訴筆者,電影是由香港導演徐克執導時,頓覺有需要深究。

曾幾何時,像大導演之類的香港電影人,幾乎雄霸整個華語電影市場。但隨着本地票房萎縮,加上內地把「合拍片」剔除於進口配額限制,誘使他們紛紛北上發展。憑藉他們的實力,要再創高峰本應不是難事;但眾所週知,在當前那套審查機制下,難免局限了他們的發揮空間。結果,為求保證過關,他們往往側重於內地觀眾的口味;在顧此失彼之下,國外票房自然大不如前。如今,這套《智取威虎山》,跟早前陳可辛的《中國合夥人》,已幾乎不考慮海外的收入。用時下的流行語形容,他們徹低實現了「中港融合」。

畢竟,拍電影終歸都是一盤生意,哪裏較容易賺錢,他們自然往哪裏走。然而,凡事有得必有失,按上述的觀察推斷,國內與海外票房,有時猶如魚與熊掌、難以兼得。當然,少數如《一代宗師》的製作,仍可在兩地賣過滿堂紅;但在迫不得已要取捨之時,大概他們會選擇前者。此等決定是否明智,留待諸君判斷好了;但闊一點看,以上的現象反映着一種心態的轉變。

曾幾何時,香港人深知自己身處彈丸之地,要發展,就不得不跑出去。憑着靈活的腦筋、出色的眼界與超卓的毅力,令昔日的小漁港一躍成為全球不可或缺的商貿中心。但好景不常,一場亞洲金融風暴,加一次「沙士」人禍,幾乎摧毀了過去幾代人努力建立的根基;為求力挽狂瀾,北大人相繼把 CEPA(當中包括上述放寬「合拍片」限制的措施)、自由行與國企上市集資等的優惠,「恩賜」給這個南方的小特區。但賺錢賺得太容易,往往令人養成依賴的習慣,只懂取悅某種顧客、懶理其他市場的潛力,結果大家把愈來愈多雞蛋,放進同一個籃子裏。

最近,長實與和黃兩家巨企宣佈重組,規模之大,幾乎空前絕後;消息一出,即時惹來香港首富是否打算撤資的疑雲。姑勿論「超人」的舉動背後有什麼動機,觀乎他近年的大型投資,集中在兩個主題:成熟市場的基建項目、及將來有望主宰全球的科技大趨勢。白一點說,當其他富豪都像上述那些電影人那樣,迷醉於單一市場、舊式「食糊」的辦法時,「超人」的眼光已經聚焦到他身後數十年的世界了。與其猜測他是否用腳投票,我們是否更應該問,為何這個聲稱與紐約和倫敦齊名的都會,無法再成就多一位如此高瞻遠矚的人呢?

是他放棄我們,還是我們貪圖眼前的方便、放棄整個世界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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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5年1月12日星期一

這樣也不發聲,你會嗎?

「早前,我坐過一班(中國)國內航班。我留意到在前方的銀幕上,放映着一部某位民族英雄如何獨力對付入侵日軍的電影;然而,似乎沒有一位乘客觀看。不少寧可拿着自備的手提裝置,欣賞荷里活電影。」居港數十載的英語作家 Nury Vittachi,最近在《紐約時報》行文,向海外讀者講解中國的電影審查制度。上述那句,是文章的結尾。

差不多同一時間,網上流傳一份聲稱是國家廣電總局發出的清單,列出今年哪些題材的節目不准播、哪些反而要多播云云。姑勿論指令之真偽,當中的細節跟當前領導層的主旋律十分脗合;按此推算,Nury 在飛機上看到的電影,定必被視為展示愛國情操之作,肯定屬於被重點宣揚之列。然而,觀乎乘客的表現,到底國家這套「標準」是廣受認可、抑或是被大眾當作耳邊風,實在十分清楚。

在互聯網的世代,民眾要取得資訊,已經無需透過特定的渠道;加上盜版猖獗,令內地人已經可以不費氣力,就可以觀賞自己喜歡的電影。簡而言之,官方自建國以來訂立的審查制度,效用已逐漸消失;但他們不僅拒絕與時俱進,規管力度反而有增無減,在局外人眼中,整個現象實在不可理喻。近日發生的《武媚娘傳奇》事件,是個活生生的實例。然而,在「穩定壓倒一切」的環境下,縱使一切猶如國王的新衣,大家除了繼續陽奉陰違之外,似乎再沒有辦法去改變現狀。

闊一點看,類似的怪象,在鄰近地區實在比比皆是。簡而言之,即使官員的所為跟民眾的期望相距甚遠,為免日後惹麻煩,他們往往敢怒而不敢言;漸漸地,他們會覺得,再繼續爭取也是徒然,繼而放棄;如是者,當局自然可以更肆無忌憚。

回到香港,在「佔領」事件期間,不少人(尤其是學者)正就是以這套「怕麻煩」的邏輯,即使明知當前的方案只屬A貨,也寧可把茅頭指向示威者。他們認為,現在不「袋住先」,以後就恐怕沒有機會。然而,要麼你的立論,是單純受到恐懼驅使,而不是在經過反覆思量之後,相信它合情合理、能有效解決問題的話,很顯然,你根本不是心悅誠服。凡事有果必有因,要麼你甘願倒果為因的話,難道你樂於看見一個當權者愈來愈可以為所欲為的局面嗎?抑或你早己像上述那些飛機乘客那樣,只求自我感覺良好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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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5年1月5日星期一

如果生命沒有歌(再寫)

「現在的華人網民,有不少,只是不斷的重覆看類似的東西:如韓劇的絕症三角戀宮闈奇情,又或是重覆的去聽一些唱得差不多的『好』的國內或香港歌手的表演。直至某天,大家都忘記了一件事:原來,用歌聲感動人心的方法,有很多種。」健吾,《下年比,今年好》,刊於日經中文網,2014年12月25日
(按:聖誕期間,一班久久沒會面的中學同學,在 Whatsapp 群組內互相問侯;當中某人一句「大家都唔後生了,最緊要都係健康」提醒了筆者,我們開始步入「去白事多過去紅事」的年紀。言猶在耳之際,伴陪着筆者一輩港人成長的配音員林保全,在毫無先兆之下離世。縱使不少人對他依依不捨,但人生在世不過數十年,某些事是我們無法迴避的。張敬軒的一曲《青春常駐》,大致可以總結我們的感受。)

在本地樂壇還有「四大天王」的年代,筆者曾看過數場紅館演唱會。主唱是誰,已經記不起了,但有一點觀察,筆者卻是印象深刻:不管台上的是哪位歌手,他(她)都會穿一身華麗閃爍的服飾、跟一群舞蹈員載歌載舞、請一兩位好友作嘉賓、跟揮動着螢光捧的觀眾一唱一和等等;簡而言之,模式幾乎完全一樣。大概是這個原因,由那時起,筆者就放棄聽粵語流行曲。

那些年,筆者由於已略懂日語,因此開始嘗試聽日語歌。初初入門,自然選了深得香港樂壇愛戴、多首歌曲被改編作粵語歌的「安全地帶」。後來,某電台新增了日本音樂節目,由於主持人曾旅居當地,因而較為清楚當地人的音樂口味。要知道,在互聯網尚未普及的年代,這一類節目猶如天降甘霖;雖則它不足一年就結束,卻成為了筆者無價的啟蒙老師。經主持人的介紹,筆者方才明白異地的音樂,無管在歌曲的種類、歌詞的題材、編曲的技術等等,跟粵語歌簡直是天與地之比。

到了筆者第一次遊日本,是參加旅行團去的。在一個連 MP3 也未曾普及的時代,筆者的隨身行李中,仍有一部雷射唱片機,放進裏面的,是 BOOWY 的精選碟 THIS BOOWY 。在旅途上,跟旅遊巴司機寒喧時,他很驚訝為何一個國外人,會認識這隊對日本搖滾樂影響深遠、但早已解散的樂隊。小弟回答,自己一向喜歡聽氷室京介,知道他以前是 BOOWY 的主音之後,就透過網購買下這張精選碟。恰巧地,這隊 BOOWY 跟「安全地帶」同在 1982 年出道,但似乎絕少港人知道,前者對樂壇的貢獻遠高於後者。最近,本身是韓裔人士的 BOOWY 成員布袋寅泰,宣佈進軍 K-POP,替新晋男團 INFINITE 作單曲,可見他在海外的地位。

先個月,是黃霑(原名黃湛森)離世十週年的紀念。在臨終前一年,他以過來人的身份,寫下博士論文《粵語流行曲的發展與興衰》;近日,有電視台就着當中提出的論點,一連兩集再探粵語樂壇為何一沉不起。節目的內容,筆者不打算覆述;但自己以上的經歷,或許可以替讀者提供一個另類的答案。

過去數年,筆者反覆說過,香港人口味之僵化與狹隘,令製作人養成了「食老本」的壞習慣;在如斯的氣氛下,整個業界自然不思長進,導致製作質素無法提升,形成惡性循環。昔日,要獲得海外資訊的成本高昂,民眾不敢貿然作新嘗試,固然情有可原;但來到現在,互聯網已經讓我們很容易接觸不同的文化。要麼我們依舊畫地為牢,拒絕擴闊視野、從而開拓新領域的話,樂壇將會朝什麼方向走,明眼人應該心裏有數。

闊一點看,在其他範疇上,港人亦出現類似的情況。借用健吾兄所言,如果「好」只得一種、「正確」只得一種、「前途」只得一種的話,大概無須等待當權者的有形之手,我們早已踏進邁向極權之路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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