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4年10月27日星期一

穩,是這樣維的嗎?

稍為明白事理的(當然,在這個時侯,許多人會局部失聰失明兼失憶的),都清楚「佔中」的導火線,是人大常委會頒佈關於選舉的決定。在公佈之前,京官們預早開腔,說選舉方式的首要考慮,是要保障「國家安全」。

熟悉國情的人,都清楚自現屆領導班子上場後,「國家安全」被視為重中之重。具體的策略是優是劣,留待專家分析說明好了,但由此產生的某些現象,實在值得反思。

按道理,「國家安全」要針對的,是境外的敵對勢力。為防它們進犯,在國防、外交、以至情報工作上,都必然要下功夫搞好。當然,某些神通廣大的組織,有本事薰陶某些境內人仕,替它們發動攻擊;但除非情況很異常,肯嚮應此等的人通常不會很多。由此可以推測,當局的注意力,應該多點兒落到國外、少點兒落在國內。

但同樣的任務,「強國」的做法就截然不同了。無可否認,在國防與外交方面,京官們已經有不少努力;但近年,他們投放在「維穩」的資源,增幅居然超前了國防。這彷彿暗示着,源於國內的威脅,遠比境外的大。在這個他國都無比羨慕的盛世下,京官們居然愈來愈覺得草木皆兵,實在十分諷刺。

更甚的是,有了「維穩」這個名份,當局就可以肆無忌憚,打壓他們的目標群眾。許多時侯,不僅是心存不軌的犯罪集團,就連只是向當局爭取訴求的群眾,只要被視為擾亂治安,他們也不會放過。在過程中,他們應當享有的法律保障,往往會被忽視;在這種高壓的氣氛下,即使你覺得他們有冤情,也不敢貿然替他們出頭。漸漸的,大家都傾向相信,為了自己的權益,其他人的權益是可以肆意踐踏的。

把以上的觀察連貫起來,筆者不禁憶起在抗戰之前,國民政府奉行的一套「攘外必先安內」。那時侯,外敵已經在家門之外虎視眈眈,準備隨時揮軍進犯;但領導們要傾全力打擊的,卻是國內的異己,直到西安事變發生,局勢才出現轉機。時移世易,昔日的一窮二白,一轉眼變成今天的太平盛世。西方列強是否依然打算進犯,筆者不敢妄下判斷;但只按常理推算,西方與咱們的貿易日趨頻繁,難道他們會犠牲真金白銀的利益,去搞亂咱們的政局?白一點說,一切關於「外國勢力」的指控,不過是用來打擊異見者的借口。昔日的教訓,難道咱們半點也不懂汲取?

要麼某個民族,對付同族人居然比異族人更狠毒、更不仁、更冷血的話,在外間得到的,會是崇敬還是鄙視呢?由此獲得的所謂「國家安全」,會是確實令國家長治久安,還是不斷把仇恨的種子埋下,他朝爆發更大的危機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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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4年10月20日星期一

想測試軟實力?來這裏吧!

芝加哥大學最近宣佈,暫停和孔子學院續簽協議的談判。雖則未知兩者的合作是否就此告終,但冰封三尺非一天之寒,自去年開始,英美等國陸續有學者發公開信,質疑孔子學院作為官辦的教學機構,在某些敏感議題上的取態,有干預學術自由之嫌。芝大此舉一出,勢必會惹來西方學術界更大回嚮。

眾所周知,十年前成立的孔子學院,是國家銳然向全球輸出「軟實力」的重點機構。平心而論,別國也有類似的東西(譬如德國的歌德學院、義大利的但丁學會或葡萄牙的賈梅士學院)。然而,一個在上世紀時仍高喊着「打倒孔家店」的民族,居然要重拾這位被唾罵的古人幫自己代言,實在十分詭異。

再者,要期望透過此等機構,扭轉世人對自己的看法,未免有點一廂情願。反而,國人在海外的言行舉止,更勝於千言萬語。《紐約時報》報導,孔子學院的總幹事許琳,早前在歐洲參與學術會議,因為發現材料中,提及贊助人之一是「臺灣蔣經國基金會」,竟然壇自下令撕去相關資料,直到大會主辦者出面,事件才告平息。這副嘴邊,令孔子學院在外邦人眼中獲得的到底是聲譽還是惡名,可謂不言而喻。

當然,你可以說,外國人對我們的成見太深,再多的努力都只是對牛彈琴。好的,那筆者問你,要麼對方基本上跟你是同民同種,你也無法說服他們的話,你又如何解釋呢?

據聞,近年的六四燭光晚會之所以人頭湧湧,全因為多了一大批1989年以後才出世的年輕人參與。昔日國人一窮二白的景象,他們都從未經歷過;反之,他們親身體會的,是近世最繁華的盛世。按道理,他們應該對這個國家,有無比的認同吧。然而,近年最為對國家反感的,居然正正就是他們,實在十分諷刺。

無可否認,這些青年人對國家的印象,或許會過份偏頗。但歸根究根,你花盡心思打造「軟實力」,無非是希望在海外獲得口碑和聲譽,情況猶如你是誇國巨企總裁,要在顧客的心目中建立品牌形象吧。要麼企業打算衝出海外,你不得不先瞭解當地的市場實況,掌握消費者的口味,繼而調整策略。否則,你一開始就像許琳這樣,只顧自我宣傳,懶理他人反應的話,你投入再多的資源,別人也難以賣你的帳。

當下這場民運,一群青年人的言行舉止,統統被國際媒體記錄,再發送到世界各地(當然,「其他地方」除外)。外國觀眾看見他們比成年人更成熟的表現,大多表示讚許。姑勿論結局會怎樣,示威區內的參與者以雨傘、生日歌、關帝廟等埋砌而成的,不就是另一套「軟實力」嗎?這跟你不斷宣揚的一套相比,哪個更受歡迎呢?你連我們這一關也過不到的話,你還敢奢望可以名揚四海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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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4年10月13日星期一

細看人際的撕裂

「寫這個series的時候,心裡想得最多的,是有關撕裂的問題。反佔中運動出台之後,香港人都歸邊了。立場不同,家庭之間會鬧交,朋友之間會反面,情侶又會分手收場。以前大家會老土地講,立場不同但會互相尊重。今時今日,呢套其實係咪已經過曬時?」CK,《我的四個撐建制朋友》系列後記,2014月8月15日。
近年頗有知名度,專欄《人在中環》的作者CK,上月不單止宣佈封筆,還把自己苦心經營的博客都關閉了,令筆者之類的長期讀者大嘆可惜【註】。幸而,有別的網站把他的部份舊文存檔,大家方能重溫。年中時,他曾寫下一連四篇《我的四個撐建制朋友》;一起首,CK說眼見某些相識了數十年的老友,近來居然因為政見不同而割蓆,覺得很悲哀。

隨着「佔中」的啟動,這個現象變得愈演愈烈;譬如,在 Facebook 上 unfriend 或 unfollow 某些人,已是家常便飯。至於筆者,除了 unfriend 了一位應該不會再碰面的年輕人之外,最多只是把一些人由「朋友」轉為「相識」,讓自己某些帖子不會出現在他們的版面上,避免無謂的爭拗而已。

平心而論,群眾間對某些事意見不一,在古今中外都時有發生。但也許唯獨是華人,一談到政治議題,就總會鬧得面紅耳熱,甚至不歡而散。箇中原因,筆者嘗試剖析一下。

就以近日有關「佔中」的爭議為例,不少以往絕少談政治的朋友,都跑出來討論。然而從他們的意見,不難看出他們對事件的來龍去脈,只是略知一二;如是者,他們往往人云亦云。譬知,筆者有位相識,曾把 Facebook 的頭像換上了黃絲帶,但說話的語氣,卻是處處維護警方,不消數日,他的頭像就變成藍絲帶了。簡而言之,他們訴之於的,多數只是個人的主觀感覺,而非客觀的理性分析。

另外一種人,即使別人拿得出九十九個理據反證,但他只執着於一點,就對反對的意見充耳不聞。通常,這種人對某些事,先有既定立場,然後才找出理由來加以印證。無可否認,某些論據重於泰山,某些則輕於鴻毛,但他們為求力證自己是對的,往往不加理會。更甚的是,當某些來歷不明、似是而非的訊息出現,只要符合他們的口味,就會不加思索轉發;被揭發有破綻後,又不作更正。不難想像,在別人眼中,他們實在頑固無比。

再有一些人,比上一批溫和一點,但他們的思維,往往反映出「非黑即白」的心態。通常,他們對某些事的大原則,縱使跟別人一致,但一談到細節,發現彼此某些看法不一樣時,他們會以為別人是站在敵方,繼而反目成仇。從海外民運的一蹶不振,到本地泛民的奄奄一息,都看得出這種行為傾向。近日,「佔中」核心成員對撤與不撤的爭論,要麼無法恰當地處理,隨時會重蹈覆轍。

以上三類人,雖然很不一樣,但上述行徑的背景,都是由同一種心態驅使:成見(或是偏見)。在其他的領域,只要我們肯吸收不同範疇的知識,再運用智慧去融會貫通,分清是非真假,權衡輕重利害,偏見自然會自動消失,彼此才更能達至共識。奈何的是,即使是許多學歷再高的人,一遇上政治議題,不單拿不出這份能耐,他們的所作所為,往往被別人感到很幼稚。局外人一看,難免會感到大惑不解。

俗話有云:你永不能喚醒一個裝睡的人。這次風波,揭見出在大家身邊,裝睡的人遠比想像中多。從這角度看,導致撕裂的種子,也許早已埋在我們的土壤裏,只待時機成熟就會萌芽而已。

註:數日前,CK重新在 Facebook 專頁發帖,談及「佔中」對自己公司業務的影響。由未知他此舉僅是一時興起,筆者暫時依舊假設他打算封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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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4年10月6日星期一

但願我們日後能珍惜

除非另有安排,否則每逢週六下午,筆者總會去禧文學社,上成人通識課。最近,我們選了 Tom Bingham 的 The Rule of Law 閱讀;在這個法治原則受到挑戰的時代,更感合適。課後,是一夥兒的咖啡時光,彼此暢談時事,直至黃昏。在剛過去的週未,我們的話題自然離不去「佔中」;兩小時後,大家散會,筆者得出的疑問,竟然比答案還要多。

我們以為,學生們都是溫室內長大的一代,小小挫折都會屈服。結果,在摧淚彈前面,他們都能寸土不讓、堅守陣地。反之,在關鍵時刻臨陣退縮的,都是成年人。

我們以為,學生們都是一群「鵪鶉」,在課堂上不懂發問、又經常辭不達意。結果,在海外媒體面前,他們都能得體地以英語對答,毫不欺場。此外,每次集會,他們都可以從容地站台,以說話感染參與者,取得認同。

我們以為,學生們自理能力欠佳,又不肯吃苦,有建制中人更揶揄「不如帶埋菲傭去遊行」。結果,在烈日當天下,他們不辭勞苦向參與者分發物資,並整理廢物,能夠回收的都盡量不棄置,令示威區無比潔淨。

我們以為,學生們都是受某些勢力指使,方能表現出如此強大的組織力。結果,莫說一眾泛民政黨或社運老手,就連最初策動「佔中」的三位人仕,現在都只能靠邊站。仔點再想,要收賣他們到底是易是難,實在無用多言。

事情來到如斯地步,不少人會覺得,學生們以香港的長遠利益為要脅,去打一場沒有勝算的仗,實在太不負責任。但站在他們的立場看,那些所謂利益,都是拜你們放棄某些原則而得來的。白一點說,是你們賴了我們的賬;今日,我們只是向你們討回而已。

簡而言之,當下發生的一切,莫說政府或建制中人,即使是聲稱很瞭解青年人的成年學者、議員、商人、教育家、觀察家等等,都自嘆錯估形勢。也許,我們舊有的一套思維,對他們已經完全不適用;借用美國學者庫恩 (Thomas Kuhn) 的說法,這群自小就接觸互聯網、維基百科、社交網絡、智能手機等的世代,已造就出一次範式轉移 (Paradigm Shift)。想到這裏,筆者不禁要認老了。

這次衝突如何收場,筆者無法預測;最壞的情況,我們的城市可能會化為焦土。身為策動人,學生領袖應該會被關入監獄,但除非你判他們囚終身,否則他們一出來,憑他們的頭腦、口才、組織力等等,只要加以悉心栽培,絕對有可能成為明日的全球領袖。要麼讀者是企業高管的話,請好好記住他們的名字,假以時日,他們就是你們要招攬的目標,你肯給乎他們機會,他們必能令貴公司再創高峰。問題是,我們會否因為貪圖一時的安逸,寧可把這些希望的種子拱手相讓呢?

再漫長的抗爭,都有完結的一天。之後剩下來的東西,但願我們能好好珍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