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2年8月27日星期一

在服從與抗爭之間

「他們代表權貴,我們代表人民」立法會選舉臨近,在某政黨的宣傳刊物上,看到這句標語。

擺出標語的人,無非想塑造一個官民對立的景象。先撇開這景象是真是假,但回顧近代史,不論是遠一點的武昌首義,還是近一點的國共內戰,在野的組織總會向公眾宣稱,為政者的利益跟我們的有衝突;除非我們激烈回應,甚至揭竿起義,否則休想把局面扭轉云云。

這些號召,有時成功,有時失敗。然而,每當那些被受壓逼的組織,凝聚到足夠的勢力,推翻加害於他們的政府後,往往會反過者掃清異己。如是者,加害者與受害者不斷循環,永無休止。這樣看,即使眼前這班反對者,真的能如願地上台執政,亦無法保證以上的循環會從此消失。

故此,與其爭論他們的居心何在,我們倒不如反省一下,是什麼因素令這個循環久久陰魂不散,持續困擾着國人呢?

自小,父執輩們總會教導我們:貧不與富鬥,富不與官爭。不論這句話是對是錯,這種所謂的民間智慧勸告我們,即使有多不服氣,決不可跟有權有勢的人有爭端。當然,假使局勢已達到官逼民反的地步,只要有人揭竿起義,自然會一呼百應。簡單地說,百姓面對着權貴,從前只會有回應:一是服從(是否心悅誠服則另作別論),二是抗爭。在眼前的選戰,不管是支持建制的派別,還是處處追擊他們的激進組織,都同樣相信除了服從與反抗(當然,對象各有不同),選民再沒有其他的回應方式,實在十分諷刺。

問題是,貧富、官民間壁壘分明的格局,真的是必然的呢?彼此的糾紛,真的只能靠把對手壓倒才可解決嗎?在服從與抗爭之間,我們真的沒有第三條路可以走嗎?

第三條路,就是拋棄敵我矛盾的思想限制;這樣,我們才能展開真正的和談,再不需要(也不容許)靠施壓來達到目的。走這條路,用的時間很漫長,也考驗大家的耐性,但屆時得出的和解,各方都是心悅誠服。然而,對一個急功近利的社會來說,人們有沒有能耐去走這條路,實在不言而喻。

把以上的理想跟現實對照一下:所謂的泛民陣營早已四分五裂;而那邊廂的建制派,又因早前的行政長官選舉而決裂,全靠北大人的介入,才可勉強將他們團結起來。連志同道合的也談不攏,要不同政見的派別坐下詳談,更是痴人說夢。當一切的政治議題,都被極度簡化為贊成誰或反對誰時,我們還需要拿出智慧與同理心,去開創新的局面嗎?也許有一天,無需北大人的有形之手,香港的前途已經被自己人勒死了。

2012年8月20日星期一

看不到的工程‏

學生年代,筆者不時經過界限街與彌敦道交界的地區。那時侯,每逢颱風或暴雨,附近的街道都會水浸。縱使不至於有人傷亡,卻構成不菲的經濟損失。後來,渠務署積極提升市區的排水系統,令它足以應付百年一遇的毫雨。在剛過去的兩次颱風,市區再無水浸報告。

政府內負責公務工程的部門,有建築署、路政署、土木工程拓展署、水務署和渠務署。當中,渠務署的工程,許多時侯都不為公眾注視。現時由該署負責的最大工程,是要由北角碼頭開始,鑽一條超過一百米深的排污隧道,經過西環的中轉站,把污水運到昂船州的污水廠淨化,最後才排出大海。工程完成後,維港的水質將能大幅改善。然而,要不是維港渡海泳在去年復辦,傳媒根本不會報導,該工程就是賽事得以舉行的主因;很自然地,公眾在此之前,對這個龐大工程可謂毫不知情。

或許有人會質疑:花龐大的資源,去搞這些看不見的工程,似乎很不化算。然而,一套完善的排水系統,除了可避免水浸之外,更能改善城市的衛生狀況。在西方國家,大都市的下水道系統都有過百年歷史。投資在這些看不到的工程,確實是不可或缺的。

相比之下,一個在孫隆基博士言下,仍未進化到弗洛伊德肛門期的民族,對此等無法彰顯國家成就的工程,自然地不感興趣。可想而知,相關的投資猶如杯水車薪。難怪一場所謂的世紀暴雨(但光在一年前已經發生過),會導致人命傷亡。

或許,京城上述的遭遇,早在一個多世紀前已被注定了。

那時候,中國的滿清皇朝與日本的德川幕府,同樣採取鎖國政策,洋人除非獲許可(例如赴京朝貢),否則只能在指定的港口通商。然而,唯獨在日本有一批人,對由洋人帶來的各類知識深感興趣,並把相關的典籍翻譯成日語,讓更多人能夠學習。打好了知識的基礎,到了國家開放門戶,大舉維新的時侯,自然水到渠成。

然而,彼岸那個以三千年文明自居的帝國,卻找不出一個有相同能耐的人。到了外國列強來敲門時,只能被任人魚肉。後來搞的所謂洋務運動、戊戌變法等的東西,全都僅僅是門面功夫。這種陋習,到了二十一世紀的今天似乎也沒有好好改善。從這個角度看,京城這場水災或許只是冰山一角。

以相同的標準分析,內地在其他看不到的領域(例如教育、醫療、食品安全等)的投資到底是否足夠,實在不言而喻。不難想像,在可看的將來,相關的負面報導只會接踵而來。

2012年8月13日星期一

窮得只剩下金牌?

香港單車女將,在倫敦奧運擲下獎牌,在各個社交網站,都有讚好的帖子。然而,當在大陸薄有名氣的香港藝人,在國內的微博上道賀時,卻惹來不少網民圍攻:國家隊取得那麼多金牌,你幹嗎不高興?

羽毛球場上,超級丹與李宗偉爆發世紀大戰。身為馬來西亞人的國語歌手,很自然地在微博上替李氏打氣;不用多說,又要捱大陸歌迷們的罵。按這套邏輯來說,澳洲人就不能為澳洲選手喊加油,只能替祖家英國的健兒觀呼。這到底有多合理,各位必定心裏有數。

中國欄王失意京奧,四年後捲土重來;不幸在預賽中摔倒,最後黯然出局。同時間,內地影星在微博上,放了一幅面露笑容的照片,結果又被網民指責:全國上下都替欄王痛心,你居然莫不關心?

四年一度的奧運會,故然是全球焦點所在。但運動員在場上的得失起跌,最多都只屬於他自己與背後的團隊。要麼舉國上下,都動輒把運動員獲勝的榮耀,強行提升到民族尊嚴的層次的話,似乎是暗示着,除了競技場上的成就,我們根本拿不出其他東西,去洗脫所謂「東亞病夫」的形象。

筆者無意在眾人興高采烈之際潑冷水。然而,凡事總要權衡輕重。奧運賽事再精彩,由開幕到曲終人散,頂多只有兩個多星期。要比拼國力,在教育、經濟、科技等範疇上的較量,遠比獎牌榜的排名來得重要。一個表面富有,內裏卻窮得只剩下金牌的社會,能向世人展示多少自信,也是無用多言。

2012年8月6日星期一

拒絕溝通的社會

「很遺憾,現在的討論已不只是國民教育的存廢,甚至質疑交流團,升國旗等活動。這種拒絕溝通,將內地的一切都說成邪惡或『愛黨』,有必要嗎?理性嗎?」在國民社會成為全城熱話之際,學長在「非是簿」上有此留言。

不容否認,反「國民教育」運動來了現在,已經遭到不同團體所騎劫,部份批評,更發展到上綱上線的地步。但冰封三尺,非一天之寒,要麼不是政府所托非人,草率編制教材在先,根本就不會惹來民間的激烈回應。事情現在弄得如斯田地,政府可謂自作自受。

近年,類似的官民衝突越來越多,也有越演越烈的跡象。學長認為這是拒絕溝通所致,筆者大致認同。問題是,社會要進步,人際間的溝通必然有增無減;為何來到二十一世紀的今天,居然有人會唱反調呢?

不管你活在什麼社會,你希望別人接納自己意見,你總要拿出一些理由。假如你多番嘗試,別人都不吃你的一套的話,除了放棄之外,你不外乎會用兩種手段:要麼跟對方拉關係,對你有好處的話,你可以選擇利誘;否則,你可以乾脆威逼對方就範。你夠老練的話,更可來個軟硬兼施;總言之,為求達到目的,你可以不擇手段。至於對方是否心悅誠服,反而變得次要。

正如筆者在《比貪污更可怕的東西》中發現,威逼與利誘,莫說是人類,即使是動物都會為之所動。由此不難想象,當各人都只靠威逼與利誘來爭取支持的話,大家都只會將對方當成騾子看待,只要有胡蘿蔔與皮鞭,就能令對方聽自己的話。如此的環境,一切溝通都變成不必要。

試想象,你活在一個完全沒有溝通的社會。屆時,你還打算跟人坦誠交流感想與知識嗎?你還會花時間去體會別人的處境嗎?你還會用盡,分析別人說話的真偽嗎?你還會花精神去思考別人的意見,從而激發新的靈感嗎?以上疑問的答案,相信讀者都心裏有數。站在文明發展的角度看,這到底是進步還是倒退,更加無用多言。

來到這裏,不禁想起一首舊歌;或許,詞中描寫的那個社會,跟以上的不謀而合。

 繁鬧市百萬人擦身過
 未會想路過者有故事
 人面中看不到笑臉
 每一對眼目內 盡透冷漠
 心中空虛 誰又會聽我細訴
 心想溝通 誰願講心內熱誠話
 幾多虛假 曾令我不再要多說
 假裝對話 寧莫說話
 
 赤道《無言者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