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9年3月17日星期二

重新認識中國文化

在我的家鄉(寧波市餘姚縣橋頭鎮),曾經出過如王陽明和黃宗羲的偉大文人;但是到了我童年時代,全村裏只有我媽媽一個人懂寫字。
余秋雨,2009 年 3 月9 日在講座《喚醒自己身上的歷史—從我的經歷看當代中國的文化嬗變》的講話
最近認識了兩個新來港的朋友,一位是來自新加坡的同事,一位是來自貴州的學生;他們在香港都生活了半年,大致上已適應了。然而,他們都異口同聲地說粵語非常難學:字的讀音(特別是入聲)還是其次,最麻煩的是許多所謂的「字」,都是有音無字的。例如形容一個習慣用左手的人,普通話會說他是個左撇子,但粵語則是說他是左「jaao1」的;查遍字典,也無法查到一個讀音是「jaao1」的字。左「jaao1」這種稱呼,雖然無從考證是哪時開始出現,但肯定不是近年才流行的「潮語」;那樣,為何我們從來沒有考慮過把「jaao1」這個發音編成一個字呢?再者,不僅是粵語,臺灣語也有這個問題;從這一點,可以探討到中國語文和文化的演變歷程。

九十年前的五月,北平(北京)爆發了「五四運動」;這場運動,是中國文化發展的分水嶺,文言文開始衰微,白話文開始興起。事實上,「文言文」與「白話文」在整個中國語文的系統裏,是各自獨立並存的學科 (Discipline):「文言文」屬於書面語 (Literary Language),是達官貴人使用的語言;而「白話文」則屬於口述語 (Spoken Language),是黎民百姓用的。其實,不論中國或是其他社會,在古代也出現過不同的階層(或階級)使用截然不同的語言的情況。環看歐洲的民藝復興時期,縱使羅馬帝國已經滅亡了近一千年,拉丁文依然是歐洲人主要的書面語,然而拉丁文的使用,只是局限在教會與讀書人階層,一般平民都只懂得本地話 (Vernacular),其結構可能與拉丁文毫無相干。十六世紀初,路德 (Martin Luther) 展開了宗教改革,為了打破羅馬教延的壟斷,他把《聖經》從只有教士才懂的拉丁文,翻譯為教徒都看得懂的德文。路德此舉,可謂敲響了拉丁文的喪鐘;再經過幾個世紀的發展,那些本地話就變成了現代的英文、法文、德文等語言。由於本地話是「我手寫我口」的,它的流行令更多人可以吸收新的知識,教育得以普及,民智也得以提高,成為繼後工業革命得以成功的動力。

反觀中國,粵語、吳語、閩語等的地方言話,國人已經用了幾個世紀,但這些方言都只流於口述,似乎很少人會把這些口述的語言化為可以書寫的文字,像上述有音無字的情況,十分普遍;至於那些懂字的人,寫的都是八股文、文言文等,像四大名著般的白話文作品,在「五四」前真的少之又少。這種情況,型成了知識的壟斷,因此一個自稱擁有五千年文明的社會,在 1949 年前,文盲率居然達九成,像余先生童年時的情況,實在比比皆是。更令我們覺得恐佈的是,文盲這個問題,為何居然要等到清未民初(比歐洲多等了三個世紀),國家處於危急存亡之秋時,國人才醒覺是大問題呢?再者,既然古時懂字的人不多,他們記下來的東西,能否如實地反映古代社會的情況呢?中國文化的神髓,是否被完整地記載在只有少數人懂寫與懂看的古籍上呢?如果不是的呢,我們該當怎樣尋回那些失落了的文化碎片呢?

余秋雨先生提出,現今國人對所謂中國文化的認識正正就是受到以上條件的限制,筆者十分贊同。那麼在今天二十一世紀,我們應當怎樣重新認識自己的文化呢?筆者嘗試在下一篇文章申論,但肯定地說,我們必該有「重新認識」的意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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