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9年3月10日星期二

文化沙漠 II - 彼岸的綠州

我們很容易就會感到羅志華的死其實是一個象徵;象徵我們的過去;如果不幸的話,甚至象徵我們的未來。一個結業書店的老闆,後來已經走到了連流動電話費都付不起的地步,大年二十八獨自在擁擠狹小的貨倉清理藏貨,被意外墜下的書籍層層叠叠地壓住,死去。

梁文道《喧囂城市裏的孤獨》 - 刊於 2008 年 2 月 24 日 《蘋果日報》副刊版

... 這群內地學生,雖不能代表內地多數情況,但他們鍾情閱讀文化書籍,透過閱讀久而久之加深了文化的底力,有了自己的信念,才能夠作深而廣的比較批評。始終, 學習批判的目的是為了成就學生未來,決不是見了人家有批判思維,便順手拈來。不知自己從何處來,如何了解自己該向那裏走?這群內地學子若能持之以恒,十年 後廿年後,前途將不能估計,因此我擔心我們的孩子,未來會是面對怎樣的競爭者。

鄺浩然《一間三層的書店》 - 刊於 2009 年 1 月 30 日 《蘋果日報》論壇版

不經不覺,羅志華已經離開我們一年了。這一年間,香港書店的經營可謂困難重重:文星結業,新華書城被迫遷往北角並縮減規模,連走高檔路線的 Page One 也要結束中環分店(縱使是最小的一間);上個月,終於輪到文化人都很喜愛的阿麥了。在這個自稱為「國際城市」的文化沙漠,作為「綠州」的書店正不斷被荒漠化(Desertification)侵蝕。回想昔日羅馬帝國末年,以拉丁文為母語的羅馬人,漸漸蔑視以往地位崇高的希臘文明:荷馬的詩篇、阿里斯托芬的喜劇、柏拉圖的哲學、以至普鲁塔克的列傳等,羅馬人都覺得越來越陌生。以古鑑今,香港的前途如何,不需再加說明了。

相反地,只是一河之隔的中國內地,縱使人們未能如香港人般享受高度的自由,但一個個知識「綠州」卻悄悄地長起來。鄺浩然筆下的那家三層書店,不是在如深圳或廣州的大都會,而是在廣州市郊的番禺;那兒的三樓,賣的雖然是高深的文史哲書籍,但也有為數不少的當地學生,在放學後到來「打書釘」,而且一打可以打三數小時。有幸的是,政府當局雖然對電子媒體嚴加規管,但對於出版業界,有時真的想管也管不到:看看因為《如焉》被列為禁書而一炮而紅的胡發雲,最近雖然簽署了《零八憲章》,但他的新書《隱匿者》今年可以如期出版,可見一斑。換言之,一些過去五十多年都無法吸收的知識,國內讀者終於有機會學習了,而最受惠的正是在書店三樓留連的這群學生,憑着這些知識,他們能發展出獨立的思維,不但不輕易受一些似是而非的政治宣傳擺佈,還會不斷以「擦邊皮」的方式控訴社會的不公平。因此,現在真正能改做國家的力量,不是推行民主自由,而是在每個國人腦袋裏殖入民主自由的種子,以知識作為養份,讓它們慢慢發芽成長,到時機成熟時,民主自由自然會來臨。

最近筆者出席一個由浸會大學辦的講座,請來了余秋雨談中國近代史。他談過了什麼,筆者稍後會評論,但環觀台下的觀眾(特別是發問時間仍留在講堂的那些),大多都是以普通話為母語的人,雖然不敢說他們都是來自大陸,但本地人為數真的不多。反觀數年前,鄧文正與李歐梵一同往南京辦講座,講堂內不單坐無虛席,遲來的還只能站着聽;講座完畢,某些觀眾意猶未盡,邀請兩位講者出外繼續聊天達旦。到底哪個社會的人較有前途與競爭力,大家心知肚明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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