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年9月13日星期一

消失的錢罌(記「海嘯」兩週年)

某次在書店「打書釘」,無意中翻開一本講述香港錢罌歷史的書。舊時的社會,銀行為了吸引小朋友為存戶,大多會有錢罌作贈品;作者在書內,展示了他多年來收藏的這些錢罌。

我們在小時侯,父執輩總會送一個錢罌給我們,並叮囑我們要好好珍惜裏面的一分一毫。每當我們很不容易地省到少許零錢時,我們總會珍而重之地將之放進錢罌,並盤算着將來可以達成什麼心願。長大了後,經濟開始自給自足,縱使錢罌已經不在床頭,但我們總會量入為出,避免過度揮霍。

然而,一切都改變了,以往這些銀行贈品,今日已經不復見。原因之一,是我們進入了「去現金化」的年代:八達通、信用卡、電子交易等等的工具,令現金變得可有可無。沒有現金,儲蓄自然也無法放進錢罌。

但更重要的原因,是銀行的經營模式改變了:現在,它們不但不鼓勵儲蓄,還會用盡方法游說大家向它們借錢。人道是,因為聯繫匯率,令本地銀行「水浸」,資金苦無出路,才會有這樣的怪現象;始作俑者,非全球最大的發債人-美國聯邦政府莫屬。

筆者不是經濟或財金專家,無法完全認清箇中因由;現在只想從一個普通人的角度探討,這個消失了的錢罌,背後有什麼象徵意義呢?

父執輩常言道:借貸度日,是縱情享樂之徒才會幹的事,如此不負責任之舉,實在很不要得。當然,在現實世界裏,借貸能讓家產不多的人可以白手興家,使每個人享有均等的致富機會。然而,父執輩們的憂心,我們就能完全忘記嗎?

無可否認,適量的借貸有助推動經濟;然而,目前美國政府發債數目,已達至近乎天文數字。當然,她們可以大舉開動印鈔機去還債,但學過一點兒經濟學的人,都清楚這樣會引發通脹。這些在知識層面上的爭論,筆者實在是不得要領;但單從常理看,如此大量地舉債,似乎已沒有考慮未來的國民能否償還。也許,負責財金的官員覺得,只要問題沒有在自己任內擴大就行了,至於解決它的責任,可以乾脆留給繼任人。如是者,大家抱着頭痛醫頭、腳痛醫腳的短視心態辦事,令聯邦政府的財政以至國力,陷入無法自拔的惡性循環。這種風氣,由官場慢慢地滲透到金融機構;加上有豐厚的分紅作鼓勵,令機構高層重視短期利潤多於長期發展。這些不故後果之舉,不就是合奏了兩年前的那場金融危機嗎?

其實,不管我們錢罌裏的錢是多是少,都象徵着大家對未來的生活好一點。但現在,我們步入了沒有錢罌的世代;政府、議會、金融機構、投資者、以至黎民百姓,都是抱着投機短炒的心態過活。大家無後顧地借貸度日,或無止境地浪費資源,確實令現今的世界變得五彩繽紛;但繁華的背後,隠藏着下一輩人難以承受的代價,如此下去,我們還可留給後輩什麼好東西嗎?後輩看見前人留下的只是一個爛攤子時,他們還可以對未來有憧憬嗎?連憧憬都沒有,我們豈不是身處在絕望的世界嗎?錢罌消失了其實並不要緊,但最令我感觸的是,以往長輩教導的那套「積蓄是美德」的價值觀,來了今天已經被徹底顛覆;我們對未來的希望,也隨着錢罌一併消失了。

近來,西方輿論開始倡議「可持續發展」,不管用上什麼手段,似乎都是希望逆轉上述的情況。只要我們可以回到有錢罌的世代,減少一點現在的浪費,後輩便能有多點機會發揮。因此在「海嘯」的週年,我會買一個錢罌給自己,縱使不打算放錢幣進去,也得提醒自己要把希望留給自己與其他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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