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9年5月25日星期一

惻忍之心,人皆有之?

蒙上眼睛 就以為看不見
捂上耳朵 就以為聽不到
而真理在心中 創痛在胸口
還要忍多久 還要沉默多久

如果熱淚 可以洗盡塵埃
如果熱血 可以換來自由
明天能記得 今天的怒吼
讓世界都看到 歷史的傷口
《歷史的傷口》歌詞選段


回顧在二十年前春夏之交發生的那場運動,其實只是新中國成立以來眾多風波之一;相比起土改、反右、大饑荒與文革,那場運動的受害者人數遠遠少得多。由於正席主權移交,當時香港人對北京城的一舉一動都非常注視;事件最終悲劇收場,最感傷痛的也莫過於香港人。事過景遷,現在我們又聽見某些人說當年的「鎮壓」不算是「屠城」;又說要不是當局行動果斷,現在的經濟成就必然泡湯;又說大家該忘記以前的傷痛,一同向前面的好風光看云云。展望將來故然是無可口非的,但忘記傷痛又是必要的嗎?

傷痛者,任何正常的人都不願意碰到,然而我們乃血肉之軀,與生俱來我們都能知道痛楚。從另一方面看,傷痛教導我們要慈悲為懷,凡事要顧及別人的感受,因為縱使傷痛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,我們也感同身受;孟子曰「惻忍之心,人皆有之」(《告子上》),這份惻忍之心,正是所謂的良心或良知。然而這份良心或良知,在非常時期會被嚴重扭曲:在西方社會,最著名的要算是納粹屠猶 (Holocaust) 了,當時不少西方人雖然反對納粹主義,但對猶太人被集體屠殺卻視若無睹;戰爭結束後,西方社會(甚至梵蒂岡教廷也如是)群起對事件致歉,他們並不是支持以色列人立國,而是對當年自己泯滅良心的行為懺悔。為了教導子孫不要忘記暴行,西方人很著力保留屠猶的遺跡與史料,現在都成為遊客的觀光點。然而來到東方社會,情況可以完全相反:筆者曾引述日本戰時的內大臣木戶幸一的說話:「日本(戰後)的經濟成就,全拜原爆所賜。」,試問西德與日本的經濟同在二次大戰後掘起,難道西德的經濟成就全拜納粹統治所賜?假使某位西德官員發表類似的言論,輿論一定會迫他/她下台,然而在東方社會,他/她不但不會被責罰,而且隨時可以升官發財。

也許,孟子的教誨其實是一個大諷刺:要是他覺得大部份人都有良知的話,他何須寫下「惻忍之心,人皆有之」呢?正如廣告說「某某牌好,人人皆知」,如何某牌真的人人皆知的話,又何須賣廣告呢?東方人在面對傷痛時,普遍以為只要蒙上眼睛、捂上耳朵與閉上嘴巴,它就會消失,說穿了,其實是逃避,根本是懦夫所為;德國議會議長在北京黨校的發言,正是對這種懦弱行為的一種恥笑。更甚的是,這種逃避令東方人對傷痛感到麻木,就像日俄戰爭時,某些中國人目睹同胞被殺時就手旁觀一樣,繼後周樹人到日本留學,觀看有關的幻燈片時,覺得國人的心靈患了重病,這個重病,正是上述的麻木感。東方人對傷痛的麻木感,令他們一次又一次地犯上泯滅良心的罪行,大至日軍侵華、十年文革,小至豆腐渣工程、劣質食品藥品等。與周樹人的意願完全相反,東方社會喜歡用筆寫的謊言掩飾血寫的事實,猶如終日以鴉片麻醉自己的人一樣,根本不知道自己滿身都是歷史的傷口,所以也不打算去根治它們。因此,孟子很不幸地身處一個磨滅良心良知的修羅場;而他的八字真言,竟然是要在被視為「蠻夷之地」的西方社會才能實現起來。

從以上的標準,再看時人如何評價中國近代的天災人禍,很快便知道誰是勇者誰是懦夫;究竟國人中勇者還是懦夫佔多數,大家心照不宣吧!西方社會有句名言「邪惡之興起,往往源於正義的人袖手旁觀」,如今國人時常抱怨世風日下道德淪落,也許以上的觀察正是箇中因由。

沒有留言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