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9年6月11日星期四

沒有變成犀牛的人

「假如一間鐵屋子,是絕無窗戶而萬難破毀的,裡面有許多熟睡的人們,不久都要悶死了,然而是從昏睡入死滅,並不感到就死的悲哀。現在你大嚷起來,驚起了較為清醒的幾個人,使這不幸的少數者來受無可挽救的臨終的苦楚,你倒以為對得起他們麼?」
「然而幾個人既然起來,你不能說決沒有毀壞這鐵屋的希望。」
魯迅,《吶喊》中的自序
上幾篇談八九民運的文章,筆者都把矛頭指向當年的施暴者或替其背書的人,今回筆者要「倒戈」了。大家不要誤會筆者要玩「忽然愛國」,或做所謂「平衡各方意見」,而是認為許多聲稱抗拒當權者的人或組織,連自己的敵人在哪兒也搞不清;再如此下去,整個民族日後都只會重蹈覆轍,完全無法脫離歷史的懲罰。

猶記得六十年前,毛潤之在天安門城樓高呼人民共和國成立,當時國人滿懷希望,以為自己民族終有出頭天了。繼後發生的事,令不少有志之仕失望甚至絕望;當然,事後大家都指摘當權者或在旁助紂為虐的人,但仔細再想,隔岸觀火的人難道就沒有責任嗎?英語裏有名言「邪惡之興起,往往源於正義的人置身事外」,不幸地,這句說話在中國(不管是舊還是新)完全應驗,對此感受最深的,要算是文革時期的巴金了,他隨後寫下《隨想錄》,記錄了自己與沉默的大多數,如何對天天在身旁發生的慘案袖手旁觀。類似的場面,魯迅在看日俄戰爭幻燈時也曾目睹過,隨後他出版了小說集《吶喊》,意在喚醒國人的心靈,以上的自序,充分表達他對國人這種情況的忿恨。

奈何魯迅與巴金要面對的,是一個對傷痛完全麻木的民族(詳見拙文);自古以來,國人對於他人(甚至是自己)的傷痛都是不看、不聞與不說。別人遇到不平事,即使怎樣呼冤都不會有其他人願挺身而出,漸漸地,國人學會了各家自掃門前雪,休管他人瓦上霜;久而久之,正義就不能被伸張,所謂公德或良心也蕩然無存。這種情況,其實早在舊中國已經出現了,因此國人對傷痛的麻木感,才是那班主張平反民運人仕的真正敵人;若我們繼續逃避這個問題的話,即使政權易手多少次,情況也只會是一樣。

最近,梁文道先生在報上刊出了評論,擔心這場風暴不僅不能平反,甚至根本灰飛煙滅于時光的垃圾場中;也許他曾看過《百年孤寂》,才會就這本小說的結局套用在自己的文章內。筆者則覺得梁道長太理解國人的習性了,只要國人繼續逃避傷痛,像我們這一類人,恐怕會成為荒誕劇《犀牛》中沒有變成犀牛的人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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