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2年1月30日星期一

是理想,還是空想?

這就是文化危機,資本主義帶來的文化危機。我們活在其中,束手無策。要走出這個歷史的怪圈,也許要回到它的起點,重新審視「自由」和「人權」。不弄清這兩個概念,資本主義就如脫韁之馬。我認為必須重解和確解這兩個概念,時代纔有新精神。 (霍韜晦 ,刊於《信報》 ,2012年1月7日)
近年,每逢金融市場大幅波動,令眾人的財富在瞬間化為烏有之時,總有一班衛道之仕站出來,把資本主義批評到體無完膚。在他們的眼中,市場的參與者唯利是圖,妄顧道德倫理,把世界變成一個殺戮戰場;要扭轉這個局面,必須要樹立一個強大的建制(可以是政府、政黨以至宗教團體)來主持大局,並充當道德的楷模,好讓大家跟隨云云。

深受儒學薰陶的霍大師,有這樣的慨嘆是可以理解的。然而,孔夫子筆下那個大同或小康社會,要麼真的能夠實現得到的話,那為何由春秋戰國至今的近三千年間,我們找不到任何成功實行的例子呢 ?說白一點, 到底這是理想還是空想,各位都心裏有數吧!

當然,這個現象並非只是儒學獨有的。不管今中外,有無數的思想家,提出了各式各樣建立理想社會的理念;最終有多少套能持久推行,實在無需多言。也許,閣下會覺得這些思想家不吃人間煙火,才令這些理念與現實脫節。筆者才疏學淺,無法就這琳琳種種的理念的好與壞逐一評論;然而,在這些理念的背後,似乎存在着一項共同的假設。

這個假設就是,任何個人無法解決的問題,都可以透過建構某些制度來化解;這些制度,不外乎牽涉政治、經濟、教育、宗教等的範疇。久而久之,大家對制度就會產生依靠,行事變得越來越不靈活。不要誤會,筆者不是籍此批評「制度」,只是希望點出,「制度」作為一種工具,管我們想起如何周詳,亦難以避免某些局限;環觀人類歷史,相關例子實在太多,無法盡錄。如是者,無論奉行的是資本還是社會主義、西方耶教還是伊斯蘭教、孔子的大同小康還是柏拉圖的理想國,冀望它們能帶領我們建立理想社會,最終只會變得空想。

來了這裏,讀者也許會有點微言:以上的見解,說白點只是老生常談;撇除那些從象牙塔產生出來的理念,我們這個世界仍然是由大大小小不盡完善的制度支配着。閣下貿貿然提出這些質疑,實在有點兒不切實際。

筆者明白,對大部份人來說,以上的立論看起來像是痴人說夢。但即使再好的制度,也難免把我們的思想局限起來;面對着多變的時局, 懂得如何靈活善用制度,比起尋求完美無瑕的制度更為可貴。有趣的是,要判斷何謂之善,我們已幾乎跳出了制度的框框了。

當然,你的善不等於我的善,要達到每個人都有裨益,我們必須要追求公眾的善;然而許多時侯,一些有權有勢的人,或是自命聰明不凡之仕,往往會以為自己的想法就代表了公眾之善,一旦談不攏就各行各路,甚至互相指罵。要尋求公眾之善,沒有公眾的參與是不能成事的;但假使大家都只是一味把一堆冠冕堂皇卻又虛無飄渺的口號枱出來,最終也只會變成假大空。要杜絕這個情況,我們唯有建立一個鼓勵眾人誠實的氣氛,並以平等與包容的態度看待各種不同的聲音,籍以達成共識。以這種方式得出來的善,過程既費時又吃力,結果又不如理想家的那般高尚,但有能力達到的人數卻是最多的。

平心而論,在人類社會近六千年的歷史裏,能夠以這種方法解決問題的次數,幾乎是屈指可數。美利堅立國前舉行的憲法會議,雖算不上是個上佳的例子,卻證明了筆者的想法並不是完全無可能的。問題是, 在當前的危機下,不同階層的人到底會選擇平心靜氣地談判 ,還是繼續各說各呢?

2012年1月9日星期一

「着數」,真的毫無代價嗎?

近年,每逢上班日的早上,在各個鐵路站的出口,總會出現一個怪現象:穿着五顏六色制度的女士,向途人派發各式各樣的免費報紙;而在她們旁邊則有無數的老人家,希望你把看完了的免費報紙贈送給他們,皆因它們回收有價。如是者,在上班的繁忙時間,車站出口變得異常地擠迫,對不少人來說,這是一種無謂的滋擾。

筆者不禁疑問,當相關報社的職工,一方面每天不懈工作去製作報紙的內容,另一方面卻目睹自己的成果被極速送往回收商時,心裏會有什麼感受。當然,不少圈內人早已看化了,但只要你的感覺仍未完全麻木的話,或多或少也會感到洩氣。

無可否認,免費報紙是平民百姓的恩物,但對辦報人來說,這也許是惡夢的開始:不管報紙收費與否,其經營的成本確實不菲;要麼用家不願付鈔,除了把一大堆廣告塞進篇幅,以求增加收入之外,報社唯有將貨就價,縮減編採新聞的成本。這對新聞的質素是好是壞,實在不言而喻。

當然,在市場經濟之下,有什麼樣的讀者,自然有什麼樣的報紙。從以上的觀察,讓我們窺視這個城市的一些怪現象。

站在公眾的立場看,一份自己無需任何付出的免費報紙,是一種甜頭;用地道的粵語說,是一種「着數」。一聽見「着數」二字,不少香港人會格外眉飛色舞,坦白點說,這是貪少便宜的舉動。然而仔細想想,報紙作為媒體,最終受惠的應該是普羅大眾,而非廣告客戶;要麼公眾寧可取得「着數」,也拒絕掏錢購買更高質素的報導,我們不是有理由推測,港人對新聞報導的質素根本不甚講究嗎?這種經營環境,對新聞自由到底是好是壞,實在無需多談;而港人對這個核心價值,在骨子裏有多重視,實在很有參考價值。

寬一點看, 這種追求「着數」的文化,漸漸左右着香港的政治環境。譬如說最近的區議會選舉,某政黨經常被指以「蛇齋餅粽」的策略招攬支持者。在批評這種行徑前,我們必需先想想:要麼選民不是貪圖「着數」的話,試問此等手法又能否奏效呢?進一步想,上至政府高層,下至黎民百姓,只要接受到一些小恩小惠,就能把更重要的大原則拋之腦後的話,他們會懂得在必要時站出來,挺身捍衛自由、民主、人權嗎?難怪筆者在兩年前開始,對香港的民主發展感到悲觀;時至今日,筆者的立場仍然沒有改變。

不管中外古今,參與任何方式的交易,在獲得任何東西的同時,你或多或少都需要付出。根據以上的推論,我們還能天真地相信,取得「着數」之後我們就完全無需付出的嗎?要付出的代價,我們真的承受得起嗎?

2011年12月28日星期三

沒原則的生活

「這是一個動蕩的世界,人們為了生存別無選擇,無論你怎麼努力遵循規則,遲早都要迷失自己。」在介紹《奪命金》時,導演杜琪峰經常強調它是香港社會近三十年發展的一個縮影:表面上,我們身處的是個傲視全球的金融商貿中心;但港人賴以為生的,都是投機炒賣的活動。在這個唯利是圖的環境裏,金錢成為了衡量個人價值的最大標準(雖未致於唯一);為了財富,為了生存,一切原則都可以拋之腦後。這種沒有原則的生活,就成為電影的英文稱謂。

名導演要談的,是這個小城市的實況;但放之於四海,情況也是大同小異。與《奪命金》同期上畫的《孖展風雲》,初出茅蘆的「埃賓架」,發現投行手持的資產根本一文不值;老闆為求生存,交易員為求佣金,決意要趁這批垃圾資產未發臭前悉數拋售,曾經憂慮這舉會令銀行與同事名譽盡喪的主管,最終也得為五斗米折腰。電視劇《天與地》裏 Dr Dylan 的金句「This city is dying, you know?」,最近響遍全城;但仔細一想,真正 dying 的,何止這個 city 呢?

縱使情況還未致於壞人當道的局面,但不爭的事實是,眼前那些「大得不能倒」的機構與組織(不管是公司還是國家),主宰了全球的政治與經濟系統;為免局面無法收拾,大家都千方萬計要保住它們。這面免死金牌,令它們可以肆無忌憚地胡作非為,把自身利益凌駕於公眾利益之上。就以經濟領域為例:那些量入為出、謹慎理財的小國,被另一些賒借度日、入不敷支的大國牽着鼻子;如是者,一個恃強凌弱的世局便逐漸型成,好習慣被鄙視,壞習慣被褒揚;劣幣漸漸驅逐良幣,世間再無好榜樣。

更糟的是,由以上情況衍生出來的道德風險,漸漸令眾人相信:循規蹈矩做事,不單對自己無好處,到頭來還會吃虧。正如《孖展風雲》裏大老闆的「搵食三招」:快、醒、騙,總言之,過了海就是神仙,手段如何無需過問。在這個只求爾虞我詐的修羅場裏,人性被徹底商品化,沒有利用價值的,無需多說會獲得什麼下場。投資銀行的裁員潮,就像貨架上的商品頃刻變得過時,輕則割價求售,重則當成垃圾丟棄似的。

來到這裏,想必有不少人會把問題歸咎於資本主義、全球化、市場經濟等的東西;簡單點說,就是一個字:錢。錢,是人類文明發展中一項重要產物,有趣的事,儘管世界各個古文明相隔十萬八千里,卻都能獨自建立貨幣制度,這彷彿暗示着,使用貨幣是人類的共識。的確,它是一個方便交易的工具,透過它,每個人都能夠各取所需。但當這個工具的主人,因為貪念而淪為它的奴隸的話,除了是十分可悲之外,更反映了人類的愚昧。

愚昧之產生,在於大家迷信着財富可以令自己一世無憂;但諷刺的是,因財富而產生的問題,往往比它能解決的問題更多。俗話有云:錢財身外物;當然,這不表示它完全沒有功用,但期望身外物能處理身內的事,最終只會變成奢望。問題是,再多的財富,真的能帶來多一點的幸福嗎?近年,在全球幸福指數的排名中名列前茅的,都不是經濟發達的工業國,而是那些生活簡單、與世無爭的小國;不管那是加勒比海旁的小漁村,還是喜馬拉雅山腳的小村莊,當地居民展露出的真摯笑容,都是世人對財富的執迷的最佳反證。但莫說打破這個謬誤,我們到底有沒有足夠的智慧與勇氣,對以上的困局有所醒覺呢?

坊間不少人說,來年將會是變幻莫測的一年,經濟政治層面上的種種內憂外患,肯定令眾人感到非常困擾。然而,上述那些沒原則的生活,大家又不打算摒棄。筆者不禁慨嘆:人類的智慧,是否已經到了極限呢?在眾人皆醉之時依然保持清醒,是否只是曲高和寡之舉呢?不想人云亦云甚至同流合污的話,我們又應如何自處呢?聖經說:天國近了,我們應當悔改;人道是,世界未日距今還有不足一年,讓我們抱着這些疑問,迎接面前這個半假半真的未世。

(註:由於近月諸事繁忙,加上自己的生活在來年將有重大轉變,因而需要拖慢寫文的速度。待一切安頓過來之後,筆者才回復每週一篇的習慣。)

2011年11月28日星期一

求學就是求分數-談《作死不離三兄弟》

印度電影《作死不離三兄弟》的三位主角,是大學宿舍的同房:法漢 (Farhan) 一心希望成為攝影師,卻要為滿足父母的意願才報讀工程系;拉朱 (Raju) 則為求家人能盡快脫貧,不斷求神拜佛,期望出人頭地。換句話說,他們背負的是別人而非自己的期望。假使無風無浪的話,他們都只打算勉強能夠畢業,找得一份好工便心滿意足;但藍丘 (Rancho) 的出現,徹底顛覆了兩人的一生。最終,法漢與拉朱都能放下包袱,達成理想;然而就在畢業禮後,藍丘悄然地消失在人群中,之後一直音訊全無。整個故事的主線,就是講兩人尋回藍丘的旅程。

電影裏描繪的校園生活,實在惹起不少香港人的共鳴:莘莘學子關心的,只是成績排名與就業前途。考試時,只要你有本事把教科書背得滾瓜爛熟,就可以過關;至於自己能否真正吸收這些知識,並把它們靈活運用,反而變成了次要。這個情況,即使是文化背景截然不同的華人社會,同樣有深刻的體會。

表面上,一直為人詬病的填鴨式教學,是問題的原兇。然而凡事有果必有因,這種教學之所以久久陰魂不散,肯定是因為它符合某些價值觀的。我們嘗試從這套電影裏,找尋箇中端倪。

在電影裏的「皇家工程學院 (Imperial College of Engineering,簡稱 ICE)」,學生的考試成績是會被貼上壁報板上的;這跟舊中國科舉過後,朝廷放榜的傳統異曲同功,誰人名落孫山,誰人名列前茅,可謂一目瞭然。分數與排名,彷彿是種身份的象徵;成績好的藍丘與「馬屁精」查圖爾 (Chatur),拍畢業照時就可與「病毒」教授並排而坐,至於排榜尾的法漢與拉朱,則只能站在最後一排當閒角。換句話說,在這個「求學只是求分數」的環境裏,學生都被掛上「勝力者」與「失敗者」的標籤;從「病毒」教授以「鵲巢鳩佔」的故事對新生訓話的一幕,可見一斑。

寬一點看,當每個人都熱衷於比拼成敗得失時,大家便不經不覺地認為,自己要出人頭地,必須要把弱者壓下來。許多時侯,勝利者為求鞏固自己的地位,往往會設下大大小小的關卡,好讓弱者無法誇越雷池半步。於是乎,辦教育的目的,就是令學生馴服於現有的建制,維持固有的社會秩序;而莘莘學子為免被他人看扁,一般都會循規蹈矩,接受這套規則。故此在教師們眼中,對名譽地位完全不感興趣的藍丘,實在是個離經叛道的青年,要不然他是位資優學生,他早就被逐出校門。

把視線轉回香港,官員這邊廂勸諭家長「求學不是求分數」,那邊廂又要求各大專院校爭國際排名,這種矛盾的心態,實在令人費解。另一方面,縱然科舉已早被廢除,但每逢公開考試前後,媒體都爭相報道考生如何備戰、哪家學校出最多的所謂「狀元」的消息等等。種種教育改革之所以屢試屢敗,不就是因為以上那些根深蒂固的信念所致嗎?當大家對片中情節不斷會心微笑,不僅做不出什麼去突破以上局面,還要迫孩子們學這個學那個時,確實是可悲的。

2011年11月21日星期一

這樣的權益,不要也罷

「維護港人權益,反對外傭有居港權」區議會選舉期間,某侯選人以此句製作宣傳橫額,抨擊另一位侯選人所屬團體的立場。

眼前這一幕,不禁令人想起1999年居港權官司的爭議。終審法院的判決,頓時令公眾嘩然;加上政府聲稱,十年內會有167萬人來港定居,在建制與民眾一唱一和之下,「人大釋法」這個潘朵拉的盒子終歸給打開了。固然,上次涉案的人,本身已是中國公民,與今天那班興訟人有本質上的差別,但歸根究底,兩椿事件都是因為基本法的相關條文寫得太過粗疏所致。

不容否認,居港權的門檻定得太寬鬆的話,肯定對公共資源構成沉重壓力;但正如代表外傭的團體,即使他們真的擁有居留權,每個人也需根據自己的實際情況,來決定是否行使。這個情況,與當年英國政府的「居英權計畫」有點類似;筆者認識一位前輩,曾透過該計畫到英國定居,但到了女兒大學畢業後,他又舉家回港生活。說外傭會一窩蜂來港搶福利,似乎是以張三之心去度李四之福;坊間的疑慮,確實是有點兒過火。

反而從這兩樁爭議裏,我們可以看清楚,香港人對所謂的「權益」,骨子裏是怎麼闡釋的。

在獅子山下的年代,大家都沒有所謂權益可言,每個人的起點大致一樣,成功只能靠雙手幹;好不容易,才爭取到某些權益。但當他們看見那些後來者,一如他們以往身無分文踏進香港時,總會下意識地覺得,新來者定必是想不勞而獲,自己享有的權益,絕對不能被那些人分薄。說穿了,公眾掛在嘴邊的所謂「權益」,原來是要靠踐踏他人權益來維持的。

固然,我們不是觀音或黃大仙,沒可能給予新來者無限量的支援;為求公眾資源運用得恰當,我們難免要設立一些關卡,排擠那些濫用的人。然而擺在眼前的現實是,即使新來者己經通過了這些門檻,眾人的有色眼鏡依然沒有除下來,說白一點,這是一種無形的欺壓。一談到欺壓,大家就無需要談理性,只需看哪方拳頭較大便可;分出高下之後,勝方就可以指點江山,無需顧及負方的感受。

問題來了,現在我們作為強勢,就可以施這些手段來維護所謂的權益;但假使他朝,我們由強勢轉為弱勢,其他人走過來侵害我們的權益時,試問又有多少人會站出來螳臂擋車,替我們出頭呢?俗話有云:剃人頭者,人亦剃其頭。看不透以上謬誤的人,還有資格談什麼自由、民主與人權嗎?

上個月,某工會搞了個反對外傭居港權的遊行。發起人對採訪的記者說,外傭英語能力較佳,擔心她們獲準居港後,會搶走本港工人飯碗。作為捍衛工人權益的組織,居然公開否定某些守法工人的訴求,旁觀者一看,是否覺得他們是在自打嘴巴呢?再者,禁止競爭力較佳的人來港工作,是否暗示着本地工人根本不思長進呢?靠這些荒謬的理由來建立的權益,筆者只能說一句:不要也罷。

2011年11月14日星期一

希臘的迷思(下)

希臘政府的緊拙財政,自2008年金融風暴開始一直困擾整個歐元區;到了三年後的今日,各國才能拋出一個像樣的拯救方案。誰知五天之後,希臘總統宣佈國家是否接受方案,需要由全民公決;參與方案的各方隨即還以顏色,說在公決有結果前,所有原先協議好的援助都會被凍結。在財困已經迫在眉睫下,總統才撒回這個令市場震驚的建議。

這場荒誕劇,想必會令那些「五毛黨」中人無比雀躍。他們會震震有辭地說:這場鬧劇,徹底拆穿了西方國家所謂民主政治的假面具。那些政客為求自身利益,公然剝奪希臘人行使民主的權利,他們還有什麼資格,指令咱們搞一人一票的民主選舉呢?

固然,公投的計畫無法落實,令希臘人變得有怨無路訴。但仔細一想,冰封三尺未一天之寒,要麼國家不是入不敷支,國民會落得如此下場嗎?以往過度的揮霍,導致今天的局面;稍為懂常理的,也深知這果報是必然的。

若然閣下仍是民主信徒的話,就必須從這次事件中,全新認識何謂真正的民主:由民主體制賦予的自由,人民固然有行使的權利;但要麼他們聽從某些甜言蜜語,以為從此可以肆意享樂,帳單則大可留給政府(亦即國債投資者)清找的話,到他日要償還時,只會陷入無從選擇的困境。

美國國父之一的富蘭克林,曾有這句明言:「那些放棄珍貴的自由,以求半點安逸的人,根本不匹配享有自由與安全」,在兩個多世紀後的今天,依然鏗鏘有力。奈何的是,在西方民主國家裏看到的現象是,政客為求執政,屢屢向民眾給些甜頭,而選民為了短暫的利益,往往接受這些空頭支票。說白一點,這種今朝有酒今朝醉,妄顧長遠福祉的所為,是十分不負責任的。要捍衛民主自由,人民不是要對這些引誘加以防犯呢?幾個月前的拙文「民主的責任」,筆者也觸及過類似的議題;看看希臘等歐豬國的處境,不就是再次引證了文中的論據嗎?換言之,西方民主國家之所以陷入困局,並非民主制度本身的問題,而是由政客到百姓,都對民主的真正意義一知半解,令國民的責任感日益低落所致。

把以上的發現,套用到今時今日的香港,我們不難察覺到,不管是建制還是泛民陣營,那些聲稱擁護民主的政黨政客,紛紛要求政府大搞福利主義;至於那些計畫,對公共財政有多大衝擊,他們從來都不會顧慮。以上的教訓,到底他們能體會幾多呢?

2011年11月8日星期二

希臘的迷思(上)

小時候,翻開世界史教科書,談西方文明時,總會以古希臘為開始。

雅典與斯巴達,是兩個模範級的城邦,曾幾何時,兩地人才輩出,他們的種種事蹟,即使是二千多年後的今天,依然為人津津樂道。

後來,在北方的馬其頓異軍突起,統一了整個希臘。後來的亞歷山大大帝,更發動了歷無前例的東征;消滅了宿敵波斯帝國後,大帝與戰馬依然繼續奔馳,直到抵達了現今的巴基斯坦,在部下的多番哀求下,大帝才願意班師回朝,結果中途在巴比倫去世,享年只有三十三歲。

大帝死後,他遺下的帝國隨即四分五裂,但因為它疆土遼闊,希臘文明也在這時侯開始在異地開花結果。即使這些大大小小的國家,逐一被羅馬、帕提亞(又稱安息國)等的強國擊倒,但它們留下來的文化遺產,到現在仍然影響深遠。

失去了自己的國家,希臘人開始跟猶太人一樣,四處流徙,寄人籬下。在廣闊的羅馬帝國上,兩族人的營商手法遠近馳名。然而,在羅馬的統治者眼中,排擠異族兼而戒律多多的猶太民族,始終不是他們那杯茶;他們轉而信任希臘人,是十分容易理解的。當時甚至有諺語說,希臘國土雖被羅馬侵佔,但文化上羅馬卻反被希臘征服。

但這一切,隨着基督教的興行而產生了本質上的變化。歐洲人摒棄了古希臘與羅馬的典籍;在東邊的拜占庭帝國,統治者更沾染了東方宮廷的習慣,建立後宮,僱用宦官;他們跟圖拉真、哈德良等的賢君相比,顯然高低立見。當年柏拉圖、亞里士多德等先賢的教誨,他們都忘記得一乾二淨。要麼沒有伊斯蘭帝國的學者好好將古籍保存,今時今日很可能會失傳。這種數典忘宗的所為,實在令人嘆息。

後來,來自東方的突厥民族,佔領了君士坦丁堡。在鄂圖曼的統治下,希臘人仍然享有龐大的經濟實力,但礙於信仰的差異,他們始終無法提高社會地位。當鄂圖曼的勢力開始江河日下時,希臘人便展開了爭取獨立的運動。結果在1832年,希臘王國正式成立。

立國初年,百廢待興;據當年美國駐希臘大使 William Moffet 描述,國人的耕作手法與使用的工具,跟古埃及時代幾乎沒有差別。幸而,不少希臘裔的鄂圖曼富商,紛紛回國協助重建,當中最出名的,就是船王奧納西斯的家族。加上1896年,首屆當代奧運會在雅典復辦,這個新興的南歐小國,經歷過一次小陽春。

然而好景不常,全球大簫條風暴一吹,以前的好風光都被一掃而空,希臘政府在財政緊拙下,施行形同強搶人民財富的對策:它把發行的貨幣一分為二,一半由原物主擁有,一半則被強行換成二十年後到期的國債。現今國人普遍逃稅的風氣,或許就是在那時萌生的。始外,在二次大戰開始前,政府漸漸傾向法西斯主義,軍人政權實行鐵腕統治;對這個西方民主政治搖籃來說,簡直是一大諷刺。直至1974年,權力才能和平移交給民選政府。

來到今時今日,在學術界裏那些研究希臘古典的權威,很少再看到希臘人的踪影;當年雄霸地中海以至五大洋的希臘商人與船隊,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踪。一個對西方文明影響如此深遠的地方,現在淪落到如斯地步,實在令人不勝唏噓。